韩艺倒真是有一些时日没有见过李弘了,在过年的时候,他还是尽量在家陪着家人过年,以及去拜访那些长辈们,但是根据韩艺对于李弘的了解,李弘应该不会懈怠政务,就算懈怠,也没有道理连大臣都不见。
这李弘可是太子呀,未来的皇帝,不能忽视,故此韩艺在得知此事之后,就立刻赶去了东宫。
但是李弘却立刻接见了韩艺。
这让韩艺就有些纳闷,心想,看来是张文灌他们是有些小题大做!
但是当他见到李弘,就知道张文灌他们还真不是小题大做。
“殿下,你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韩艺见李弘裹着一件厚大衣,坐在卧榻上,双目无神,脸色非常苍白,还微微有些喘气,显得非常虚弱。
李弘却是有些忐忑的看着韩艺,嗫嚅不语,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太监道:“尚书令,过年的时候,殿下的身体就有一些不适了。”
韩艺皱眉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及时来告诉我?”
那太监瞟了一眼李弘,委屈道:“是---是殿下不让小人告诉尚书令的。”
韩艺又诧异的看着李弘道:“殿下,你身体不适,为何不说呢?”
李弘又嗫嚅了半响,才道:“父皇是因为抱病在身,才让我监国摄政的,如今父皇还未痊愈,若是让父皇知道我生病了,父皇就只能带病出来处理政务,我只是希望能够坚持到父皇病愈,才没有说出去。”
韩艺愣了好一会儿,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李弘毕竟年纪小,他的想法很简单的,就是希望父亲能够痊愈之后,再出来处理政务,但是他并不知道,其实他的身体情况对于大唐而言,可也是非常重要的。
韩艺可不能装作不知道,更加不可能帮他隐瞒病情,于是他立刻叫来卢师卦为李弘诊断。
枢要大臣也都没有走,就在尚书省等着,在得知李弘生病了,都为之一惊,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李弘抱恙在身,于是立刻赶了过来。
......
......
“卢侍郎,殿下的身体怎么样?”
这卢师卦刚从房里出来,李绩他们便围了过去,神色紧张的询问道。
卢师卦叹道:“殿下的身体原本就比较虚弱,本该避免受累的,可是自殿下监国摄政之后,天天都得批阅奏折,导致身体不支,幸亏发现的早,若是再拖半月的话,这后果就可大可小。不过以殿下目前的身体情况,只怕是不能再监国摄政,不但如此,还得长时间的调养身子。”
一众大臣得知之后,个个都是呆若木鸡。
他们一方面非常同情李弘,这李弘才多大,十岁出头,就直接累病了,而且李弘的这一番孝心可真是感天动地呀。但是另一方面,大家都有一些不知所措,这皇帝都还卧病在床,如今这太子又病倒了,这个就比较难办了。
“此事是否告知陛下?”
刘祥道愁眉紧锁的问道。
张文灌沉吟片刻,道:“陛下如今还抱恙在身,本不应该让陛下再为此操心,但是这可不是小事,咱们若不知情不告,万一出什么问题,那咱们可都难辞其咎啊!”
李绩点点头道:“老夫也认为此事该赶紧告知陛下。”
韩艺嗯了一声,道:“这事可不能隐瞒,但是西北之事,就暂时先别跟陛下说,免得陛下担心,反正陛下也知道吐蕃吞并小勃律之事。”
李绩点点头道:“老夫立刻让人传信给裴行俭,让他先别轻举妄动,密切监视吐蕃的动向便可。”
韩艺点了点头。
这种事谁也不敢隐瞒,因为这个锅没有人背得起,于是这些枢要大臣立刻将这事告知了李治。
李治在得知此事之后,是立刻赶到了东宫,他是身患慢性病,可不是瘫痪,一旦发病,就需要静养,这几个月静养下来,他身体也恢复一些,至少是能够下床行走,但是身体还是非常虚弱,尤其是视力下降的非常厉害,如今可没有眼镜这玩意。
来到东宫,李治得知李弘为了让他可以养好身子,竟然将自己的病情隐而不报,当即感动的落泪,他们父子又都爱哭,结果两人是哭成一团。
从李弘的房里出来时,李治的双目都还是红的,这一看到韩艺,便好生懊悔道:“朕当初真是后悔没有听从爱卿的建议,让太子先养好身体,以至于今时今日连累了太子,朕真是枉为人父啊。”
他为什么这么后悔、内疚,不是因为他没有听韩艺的建议,而是因为当初他让太子出来,历练太子只是其中一个理由罢了,还有着非常多的政治因素,也就是说他主要还是为自己,而不是为了太子。
韩艺忙道:“陛下勿要自责,这也非陛下所愿,其实臣当时也赞成殿下监国摄政,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殿下能够从中受益匪浅,在新政的颁布过程中,殿下提得几个建议,也都非常好,国家和百姓都因此受益,只不过.....。”
李治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向卢师卦问道:“卢侍郎,太子的病要多久才能好?”
卢师卦道:“回禀陛下,殿下的病因,主要还是因为殿下的体质天生就较弱,要想彻底痊愈,这恐怕需要长时日的调理。”
李治道:“多长?”
卢师卦沉吟片刻,道:“臣认为应该持之以恒。”
李治皱了皱眉头,道:“依你之意,太子岂不是永远都不能处理政务?”
储君要是都不能处理政务,那就很尴尬了。
卢师卦忙道:“臣绝非此意,臣的意思是,即便他日太子的身体恢复过来,可以处理政务,也应该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身体,不可能像这一次一样,掉以轻心,以目前太子的身体情况,若是染上重病的话,可能就难以痊愈,这期间一定要主意,决计不能再染上风寒。”
李治听得不禁满面愁绪,叹气不语,过得好半响,他才问道:“对了,新政执行的如何?”
韩艺忙道:“回禀陛下,新政执行的非常顺利,目前朝廷已经做了该做的,接下来就是要依靠百姓自己去奋斗和努力,从困境中恢复过来。”
李治稍稍嗯了一声,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这期间可就得劳烦你们了。”
他很不想将权力给宰相,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
韩艺拱手道:“陛下请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
李治道:“你们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韩艺、卢师卦刚走不久,武媚娘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还牵着一个小孩,正是次子李贤,刚一进屋,见李治坐在屋内,武媚娘不禁一愣。
在这一年中,两人可从未照过面,这猛然一见面,夫妻两都觉得十分尴尬。
但是李贤见到父亲当然很激动,急忙上前来,行礼道:“孩儿参见父皇。”
武媚娘这才惊醒过来,也赶紧上前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李治见李贤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有神,将来一定是一个美男子,稍稍感到一些欣慰,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拉起李贤来,又朝着武媚娘道:“你也免礼吧。”
武媚娘直起身来,一脸心急道:“陛下,臣妾听闻弘儿他......!”
李贤仰着小脸,皱着眉头问道:“父皇,太子哥哥生病了么?严不严重?”
李治笑着摸了摸李贤的脑袋,道:“放心,你太子哥哥只是小病,不碍事的,过些时日就会好的。你们去里面看看弘儿吧,他也很想见你们。”
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气氛很尴尬。
“是。”
武媚娘赶紧拉着李贤往里面走去。
过得半个时辰,武媚娘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了出来,见李治还坐在屋内,双目微合,似在沉思,犹豫再三,才出声道:“陛下还没有走呀!”
李治微微睁开眼来,看了眼武媚娘,问道:“贤儿呢?”
“在里面陪着他哥哥说话。”
李治稍稍点头,随即叹道:“弘儿是因朕病倒,朕现在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这里陪着他。”
武媚娘道:“陛下,弘儿的身体要紧,你的身体是更要紧呀,弘儿为何隐瞒自己的病情,不就是希望陛下你身体健康么。如果让弘儿看到陛下你却为他恁地伤神,他心里也定不会好过的,陛下,臣妾看你如今还未痊愈,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臣妾看着,臣妾一定会照看好弘儿的。”
不得不说,最了解李治的,还是武媚娘。
李治闻言,神色有些动容,点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呀,弘儿做这么多,就是希望朕早日能够康复,朕可不能辜负弘儿的一片好心。”说到这里,他突然抬头看着武媚娘,隔了片刻,才道:“那这里可就拜托皇后了。”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李治都在有意的防止武媚娘过多的接触太子,但是如今他知道李弘需要的就是母亲,他也不放心别人来照顾李弘,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李弘。
武媚娘眼眶又聚起一层雾气,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因臣妾而起,臣妾...臣妾...。”
李治摆摆手,叹道:“这以前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皇后,你可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多谢陛下关心。”
“嗯。”
李治站起身来,道:“那朕就先回宫去了。”
“臣且送陛下。”
“不用了,你多陪陪弘儿吧。”
李治摆摆手,然后便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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