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墨见纪无梦如此神情，想来她之前应该也是不知道簪子的来历的，心中的不喜微微减轻，但他架在纪无梦脖子上的利剑却还是没有收回。
只听他一字一句沉声说道：“你可知道通敌叛国是何大罪？”
“墨哥哥若真有心治我们侯府上下的罪，又何必大费周章约我来茶楼一见告诉我这么多事情？”纪无梦从惊讶中回神，保持着冷静与轩墨周旋：“墨哥哥大可一折子上奏，陛下自然会查抄我们侯府，我们侯府不管遮掩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会被查出，若墨哥哥真有心，如今我已是阶下囚了吧。”
“你说得不错。”轩墨没有反应，终于是将利剑收回了剑鞘中。“你们侯府通敌叛国，私藏亡国遗孤，哪一样都是足够杀头的大罪！但凡我一折子上奏，安定侯爷再如何风光都只能成为过去，湮灭在尘埃之中。”
纪无梦低垂着头紧抿唇，收养纪千珏是纪斓做的事情，纪斓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做，那是她出生之前的事情了，已经无法追溯到那个时候，但她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侯府荣辱与共，共同进退。
侯府兴，她活。
侯府败，她死。
轩墨很明显也知道这一点，折子他其实已经写好了，但他就是再如何忠君爱国刚正不阿的一个人，那提起的笔想了想又放下这样的事情都不下百遍，都全因他的心被一个人占据。
“纪千珏的身份事情如今只有我和几人知道，这件事情也迟早压不住的，只要他不断镇压北界就会一直北上打到京城来，到时候你可知他会将你们这侯府一家子置于何地？”
纪无梦听着轩墨冷淡地叫着纪千珏，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神色，想着曾经那么好关系的人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然后她又苦笑了几下，她该感谢轩墨还是没把纪千珏的消息放出去。
她怎么可能没想过，她重生回来的每一日都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要下生死局的棋子那样谨慎，纪千珏的事情带来的后果自然也在她的考虑之中。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阻止吗？如今司空皇朝的版图中有一块土地曾经是属于千国的，是属于纪千珏曾经的家的，他在那个国家里是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是下一任千国的帝皇！她不可能和纪千珏说为了他们侯府，请求他一辈子就那样毫无作为毫无抱负地苟活下去，那对一个青年男子而言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她说不出口，所以只能祈求他不要像上一世那样为她丢了性命……
“墨哥哥求你，求求你，你别恨哥哥好吗？哥哥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这件事情谁对谁错，我没有这样的立场，但你们曾经是那样的至交好友……”
“至交好友，瞒着我他真实的身份，瞒着我去攻打我的国家的土地，我那时还奇怪他为何不愿意进朝为官竟是原来如此，我那时还和他谈我的抱负说是要让司空皇朝一直能有安宁盛世，百姓无忧！破了我的抱负我的理想的人就是他，这叫什么样的至交好友！”轩墨不无讽刺地说着，他每一句话说出口都带满了尖刺。
却不知道那些尖刺没有张扬出来伤到别人，只把自己刺得遍体鳞伤。
纪无梦知道，轩墨现在感觉到了深深的背叛，他失去理智发狂也很正常，毕竟是纪千珏欺骗他在先。
“墨哥哥，司空皇朝有一天被人灭国了，而你是侥幸活下来的人，当你有机会整顿好一切，有能力的话你会去做什么？”
“当然是向那人复仇血洗，夺回我国的土地……”
轩墨回应着，却忽然愣住了。
纪无梦摇摇头，痛心疾首地说：“那哥哥他有错吗？捍卫自己的权利收复自己家园的土地有错吗？他也是战争的受害者，非要说的话就是年轻时那心气高傲的陛下吧，他主动挑战了和平，主动挑起了战火，带起了某些人的仇恨。”
纪无梦不是男人，不知朝中事，对于当今天子也没有太大的敬意，不像纪斓他们那样总是能感觉到伴君如伴虎，脑袋提在裤腰带的威压感，但她说的话却又字字珠玑，另人无可反驳。
轩墨静静听着纪无梦的火，只觉得像醍醐灌顶一样，眼里得知纪千珏背叛他的怒火也渐渐熄灭，在其位谋其事，纪千珏是千国的太子，而他是司空皇朝的将军，两人都是各司其职，真要说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他挠挠头心情平静了许多，却是不断地饮着茶，纪无梦主动地做了翠屏翠玉的事情，也不断给轩墨添茶，二人一瞬间又无言地沉默着。
轩墨没看她，转头看着远处窗外，那是百姓和乐生活的一片景象，很美好，看在轩墨眼里却是灰暗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他艰涩地说着。
“北界战事越发紧张，那边守城的将军被打得逐步退守屡次派人上京请求出兵支援，已经失了八座城池，陛下得知此事更是一病不起，那些个盼望建功立业对皇位虎视眈眈的龙子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放过你哥哥。宫里头不可能对纪千珏这个行为放任不管，已经派了探子出去查探，陛下任命我爹为主将，我为副将前去征伐，我会与他在战场上直面对上。”
纪无梦听出轩墨话外之意，有些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只余一声重重的叹息。
然而轩墨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他抬头那双一直明亮如今却有些带着紧张期待的眼神就那样撞入纪无梦的心底，叫她的心都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你希望谁赢？是我死在他手里，还是他死在我手里？”
“墨哥哥，这一点都不好笑，谈论到生死的事情。”纪无梦严肃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笑意。
“也是，”轩墨自残般地笑起来，纪无梦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以前的轩墨好像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与那七王爷走得极近，虽然你与我说过对他无情，但我怎么都想不透你明明厌恶他又非要接近他的理由，还是说你其实对他才是真意。自然希望我们两败俱伤，鹬蚌相争让他渔人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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