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水村不过过了不到一年的安生日子,秦妙雪便不得不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中秋,家家户户团团圆圆的日子。
秦妙雪早早做了一桌子菜,孙老头去村头李大爷家买酒去了,想着这是二人头一次一起过中秋,两个早被世间遗忘的人,自是欣喜的。
秦妙雪做好饭菜把碗筷拿好等到孙老头回来,等到菜凉了天色也暗下来,孙老头依旧不见回来。
秦妙雪只觉心惊肉跳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院子里饶了片刻,拿起灯笼便朝着李大爷家走去。
尚未走到李大爷家,就听到一片吵嚷,还夹杂着孩童啼哭的声音。
原先秦妙雪也不爱凑这热闹,本想直接走过去,便听到有人说:“你们窝藏逃犯,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官爷,我们一村人都是老实的庄稼户,哪会窝藏什么逃犯啊。”这一声凄凄哀哀的声音,是张大娘。
紧接着是一片嘈杂,很快又被人压下来,那人说:“这是逃犯的画像,我们来之前就问清楚了,她就藏在你们清水村!”
“这……这……这不是孙家小娘子吗?”有人怯怯的出声。
“放屁!”一声怒骂,却是孙老头。
孙老头像是以读书人自居,从不说荤话,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众人自然知晓了其中关键。
已然被人捅出来,想瞒着自是不可能了。秦妙雪提着灯笼站在人群外,若是此时借着夜色逃跑,指不定能逃出去。偏偏她的脚像是生根了似的,半分都挪不动。
既然称她是逃犯,那自是秋娘子的人了。她若是逃了,怕是这一村人都会跟着遭殃。特别是那个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给她过了安生日子的孙老头,怕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不过略微沉思,那头已经有人将秦妙雪就是孙老头带回来的徒弟一事给供出来了,那群人自是不把一干瘪老头的性命放在眼里,刷拉一声就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孙老头的脖子上。
那刀子也不晓得要了多少人的命,泛着寒光,看着就怪渗人的。
偏偏孙老头一点也不怕,还嚷嚷着让那群人要了他的命便是。
到底是天子脚下,谁敢不把人命当回事,自是不敢下手的。可是看孙老头那嚣张乖戾的模样,又好几次差点没忍住。
就在一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人群后头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女声:“我在这里,莫要伤人。”
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暗如墨玉的天色下,一女子犹如误闯喧闹人世的仙子,亭亭一立。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映衬着她明亮的眸子,似是欲语还休。
众人晃神片刻,白日里常常见到这孙家小娘子,却不曾想,她竟是这般的倾国倾城。
那群官爷是最先缓过神来的,直接冲过来粗鲁的夺掉秦妙雪手中的灯笼,二话不说扭住了她的胳膊。
秦妙雪倒是不曾反抗,只是冷冷的瞧了那官爷一眼。
那人是二皇子手下的一名官差,别说抓个女人,就是杀人的勾当他也是做过的。可被秦妙雪那么一瞧,硬是后背都冒出了寒意,手上下意识的就松开了她。
“女儿……”孙老头看着秦妙雪,那双浑浊的眼差点落下泪来。
秦妙雪径直跪在了孙老头面前,大声道:“妙雪本就是苟且偷生之人,不该瞒着身份骗你老说自己是迷路的孤女,今日既已被官府的人找到,自然也不能再累积您老。”说着,她俯身在地上使劲的磕了三个响头,“您来的恩情,妙雪来生再报。”
话落,她径直站起身来,一眼都不曾看向孙老头,仰着下巴看着暗如墨色的天空,“走吧。”
直到秦妙雪被一行人带走,清水村的人才缓过神来。
一群人全去问孙老头怎么惹上逃犯的,孙老头一言不发的回了家,直到第二日大家才发现,孙老头竟是连夜离开了清水村。
再次回到大理寺的监狱,秦妙雪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清水村的一草一木,想起来竟像是做了一场梦。
那梦很美,让她闭上眼睛就不舍得睁开。
原以为这次回来又是一场酷刑,却全然没有,关了不到三日,秦妙雪便被放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日头正好,秦妙雪被刺的睁不开眼,等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台阶下的陆远风。
他身上穿着官袍,竟像是从宫里急匆匆赶来的。
秦妙雪略微皱眉,直接抬脚便走,把陆远风当做了不存在。
在秦妙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抓住了秦妙雪的手腕,力道很大,像是要把秦妙雪的手腕都捏碎了。
秦妙雪冷冷的瞧着他,吐出两个字:“放手。”
若是从前,陆远风早就撒手了,可此番不同,他找遍了整个京都城都没找到秦妙雪,却怎么都没想到,这秦妙雪就在乱杂岗附近的一个村子里。那村子他也派人去查过,回来的人说那里没有外乡人,后来想着秦妙雪就算活着,也不会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反倒派人悄悄的去了边关。
可去了边关也是一场空,秦妙雪的舅舅已经连秦妙雪的灵位都供上了。听闻那些人是陆远风的人,他恨不得直接横刀就把他们给剁了。
可到底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怒了片刻让他们回来告诉陆远风,他们势不两立。
连边关都没秦妙雪的踪迹,陆远风几乎相信秦妙雪已经死了。
日日到乱葬岗,不过是寻求一丝慰藉而已。
中秋那日,整个京都城欢声一片,陆远风的尚书府却清冷孤寂。他拿了一壶酒坐在庭院里,一坐就是一夜。
寒冷一点一点侵蚀着他,他却越发的思念秦妙雪了。
在他冷落她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是像他现在一样,每日都是煎熬?
曾经他觉得自己是恨秦妙雪的,恨她夺走了他男人该有的尊严,强迫他娶了她。也恨别人说他金榜题名是秦仲早就定下的,他这个状元做的不光明。
耳边全是那些难听话,他便信了,总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变成了这样。
可后来呢?她死了,他却发现自己在思念她。
蚀骨的思念终究让他明白,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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