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变得寂静。
就连辕司道,都在怔然间,注视着纪夏。
煌月、辕执神以及其他众多旳强者,也俱都如此。
他们的神色在短暂的僵硬之后,须臾之间,变得大怒起来。
“放肆!”
“人皇,你可知道你话语中的含义?你想要与炤煌神国为敌?”
“你是无垠蛮荒人族共主,但却没有资格与神帝放肆!”
……
许多义愤填膺的话语,轰然作响。
那手持龙头拐杖的老者、煌月、辕执神声色也冷漠无比。
从纪夏降临炤煌神国,直到现在。
辕执神一直想要和纪夏论道,可纪夏的眼中,仿佛从来没有辕执神的存在。
方才与辕司道说话,也如同是在为他传道解惑。
就在刚才。
那掌控真灵门庭的老者降临,想要让纪夏的天帝化身就此离去,带来的结果却出人意料。
只见纪夏仍然背负着双手。
目光却望下中央神阙,眼神清冽之间,竟然说出那等狂悖之语。
让在场的众多炤煌神国强者怒不可遏。
他们纷纷喝骂,想要让纪夏明白此处乃是炤煌神国。
但纪夏眼中就好像没有他们的存在一般,站在天穹中,神识却悬浮在那中央神阙之上。
就连虚空中充斥迷雾的五界神穹中,都有各色的强横妖魔投射下好奇的目光。
却见那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者,不曾开口说话,一指迸发着璀璨光明的真灵门庭。
真灵门庭陡然变大,想要将纪夏完全笼罩,驱逐出炤煌神国。
辕司道皱眉, 正要上前一步。
却见那中央神阙中,一条金光大道铺展而来。
金光大道铸造, 种种波动弥漫而来, 一种种辉煌的异象浮现, 花瓣从天空中落下,道音鸣奏, 仿佛是在迎接纪夏。
以那老者、煌月、辕执神为首的众多炤煌神国强者陡然睁大眼睛。
因为这条金光大道的终点,确实那足以堪比数十座世界的庞然中央神阙。
那里是神帝的居所,是炤煌神国无上的所在。
金光大道铺展开来, 自然也是神帝的意志。
在这一刻,神帝似乎一改之前的态度,召见纪夏入宫!
“神帝已经许久不曾现身,就连炤煌神国朝政都由神庭处理, 更不见诸多臣民。
没想到今日,他却召见这位口出狂言的少年帝君?”
煌月身躯周遭月光无限,灿烂光明直射而出, 让她显得尊贵万分。
然而煌月的面容间, 却留存了几分疑惑。
即便她贵为炤煌神国最为强大的先天神灵,炤煌神国海量的神元因为有她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浓郁、更加浑厚。
即便如此, 煌月也已经有许久不曾面见神帝。
而这纪夏……
其他炤煌神国上位者各有所思, 喝骂之声也尽数收敛。
辕司道面色一喜。
“帝君, 面见神帝,理念碰撞,也许炤煌神国会延展出一条新的道路。”
他眼中充满期待。
纪夏也朝他缓缓颔首, 旋即面不改色,踏上那条金光大道。
金光大道便如同一条流转的星河,下方有着无数星辰的倒影, 熠熠生辉,光明无限。
可当纪夏踏上金光大道。
三十二重天穹覆压而来, 一种种从纪夏身后弥漫而出,压过这条金光大道上的种种光芒,将纪夏衬得有若无上的天神。
纪夏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又流转出一道神识, 和辕司道的神识碰撞。
“少君, 你太过温和了。”
辕司道神色微变, 仔细倾听。
却听纪夏又说道:“变法一事, 不可太过暴烈,这也绝不能温和。
炤煌神国无比辽阔、无比广大,即便仅仅只是极少数人得利,数量也难以想象。
你想要用三言两语劝服这些得利者,几无可能。”
“你变法之心,我能了然,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纪夏一路朝前,走向中央神阙。
“炤煌神国有无数强者,可这些强者却都受到神帝的统治。
你如果无法劝服他们,不如就换一种方式,向神帝证明炤煌神国变法的迫切。”
“一旦神帝点头,其他人的意见便不再重要了。”
纪夏神识到了这里,有了些许停顿。
紧接着,纪夏神识又变得深邃许多。
“倘若神帝不反对却又不同意……那炤煌神国想要变法,便需要……流血了。
纪夏就此沉默,朝着中央神阙而去。
他的背影无比高大,竟然如同天穹一般,甚至如同那比十几座世界还有宏大的神阙一般。
在场的强者们,终于隐隐约约有所感知。
“这太初帝君即便面见神皇,也不曾胆怯,也不曾觉得位格低于神帝一等,这是狂妄,也是不敬!”
有神朝大臣皱眉开口。
可是,当他们望着纪夏挺直的身躯,却又觉得这太初帝君虽然不过是少年,却有无匹的伟岸气魄,由衷令人心生敬佩。
“怪不得太苍能够在区区数千年间崛起。”
也有大臣感叹。
辕执神站起身来, 踏入那就神船中。
他终于意识到,纪夏自始至终便不打算与他们论道, 当纪夏踏上炤煌神国天地相遇的那一刻,目的便是进入那中央神阙, 面见神帝!
煌月和那老者对视一眼, 眼中似有波澜汹涌。
纪夏却并不理会这些。
他仍然踏着金光大道, 一路前行。
直到他的身躯逐渐被那一道金光大道迸发出的光芒淹没……
在极其遥远的所在。
禁忌古道上,那一座无上的道宫中。
景郁呆呆的注视纪夏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谷嗷</span> 她的眼神中,却有着深深的留恋之色。
耳畔的大道,却已经无法穿越中央神阙,为她映照出纪夏的身影。
因为中央神阙中,存在着一位在万古之间,都尊贵无比的存在。
景郁注视着纪夏消失的方向。
良久之后,她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再度变得坚定起来,继续朝着禁忌古道前行。
“国主的理念,与炤煌神国奉行的的理念多有不同。”
“当我走出道宫,与神帝一同探索炤煌神国降临无垠蛮荒的方法,即便炤煌神国真的回归无垠蛮荒,也许仍然无法为国主起到太大的助力。”
“但这道宫中,隐藏着数之不尽的隐秘,也许还隐藏着道阙时代之前的历史。
我如果能够将这些历史、将这些隐蔽尽数挖掘出来,便能够更好的相助于太苍,也能够有更多的筹码,影响炤煌神国。”
景郁心中越发坚定,继续向前。
她耳畔的道音继续为她讲述大道,远方潜伏在道宫的诸多异象,许多破碎世界、星辰,看起来也不在那般遥远。
似乎……触手可及。
纪夏似有所觉,转头望向禁忌古道的方向。
远远看去,禁忌古道便如同一条闪烁光芒的丝线,遥远而又渺小。
纪夏仿佛猜到了景郁在那里,朝着禁忌古道微微一笑,继续向着中央神阙而去。
中央神阙何其广大。
比起当初洇灭于蚩尤手中的大神燎世界行宫,严密与纪夏手下的天目神都,还要来得更加广阔,更加恢弘。
那里,存在着无数的世界,也存在着无数的宫阙。
亿万万生灵,在其中栖居,侍奉神帝、祭祀神帝。
纪夏目不斜视,来临位于这中央神阙正中央的一座广大世界。
那一座宫殿宏伟、雄壮、辉煌,悬浮在一座赤色的神海上,壮阔无比,流转着漫天的道光,浮现出浓厚的道韵,气息也磅礴、汹涌。
广大的中央神阙中,许多世界、宫殿俱都有一座座七彩神桥连接这一方神帝宫殿,神妙的霞光在其中翻腾,种种的珍奇异兽,在这云海中翱翔。
纪夏踏着金光大道,一路来到这座宫殿之前。
却见那宫殿之前,又有一座座石阶,雾霭朦胧,宛如仙境一般。
纪夏站在石阶前方,隐隐约约觉得眼前的一台台石阶上面,赤色的符号闪烁,神异无比。
再看去,就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金光大道落在这里,是想要考校于我?”
纪夏摇头之间,龙变梵度天从他身后冉冉升起,两条梵度真龙咆哮而出。
浓厚的气血力量闪烁,又有三十二重天穹疯狂注入厚重的神元。
仅仅是须臾,纪夏便仿佛变为了一尊气血如同宙宇一般浩瀚的巨人。
他一步踏出,看似漫长遥远,看不到尽头的石阶,便被他一步跨越。
看似仅仅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
可当纪夏经过这些石阶,一种种大道明悟,一种种玄妙的道则,纷纷变为拦路的劫难。
十分晦涩、十分复杂、十分繁奥的大道落入纪夏的眼中。
纪夏平育天流转,无上常融天便如同星海枯荣,运转而来。
于是,诸多劫难都化为虚无,就此消散而去。
纪夏连连破除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种不同的大道劫难,跨入那一方宏大的殿宇。
殿宇中,空旷一片,只有十二根华表绽放光辉。
殿宇的中央,一根翠绿的竹子伴着些许竹叶茁壮成长,看似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纪夏好奇的看看那竹子一眼,又望向一位青年。
那位青年面容模糊,哪怕是纪夏此时此刻的境界,都根本无法看清。
不,也许并非无法看清,只是只是当纪夏看到青年面容的下一刹那,道妙的第三境大道,便会运转开来,消融掉纪夏关于这位第三境存在面容的记忆。
所以,每一个瞬间的纪夏,都觉得这位青年似曾相识,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这青年一身短衣,目光深邃如同星海,他正在给那一根翠绿的竹子松土。
感知到纪夏的来临,他还从那根竹子后面探出头,朝着纪夏微微一笑。
“且坐吧,我这就结束了。”
那青年的声音十分温和,也如同那根竹子一样,除了温和之外,没有丝毫出奇之处。
可身在这样的殿宇中,平平无奇才是最大的玄奇。纪夏左右看了看,并不曾看到玉案、座椅。
索性靠前几步,也像那位青年一样,随意盘坐在地上。
他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竹子:“这是什么竹子?仔细看起来,翠绿中竟然泛着些许的紫光,倒也非常……”
纪夏欲言又止。
那青年却随意笑了笑:“你见我为这青竹松土,便想硬夸一夸这竹子?”
纪夏被人看透了心思,倒也并不觉得尴尬,面色依然沉静,凝视着正在仔细擦拭竹身的那位青年。
青年并不在意,仍然为那青竹松土。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那青年才直起身躯,身上的短衣变做长衣。
“没想到短短七千载岁月,大端罗界就有了新的变局。”
那青年随意漫步在殿宇中。
纪夏想了想,也站起身来,和那青年并肩而行。
原本空旷的殿宇,突然化作一方宙宇。
许许多多微小的世界、星辰、秘境影像都在这方宙宇中沉浮。
隐约间,可以看到这些世界和星辰上,标注着一个个赤色的光芒。
“这每一道光芒,便是一位可以培养的天骄。”
青年背负双手,漫步在星河与世界中。
纪夏侧过头,突然意识到如同神帝朝般的人物,端坐在炤煌神国云端,坐看七千余万年岁月枯荣,又怎会不知炤煌神国天骄体制的弊端?
“你可知道,辕司道从无垠蛮荒中归来,想要变法,我何其失望,又何其惊喜?”
纪夏仍然沉默。
青年却并不解释为何失望,又为何惊喜。
纪夏沉吟片刻,猛然间有所猜测。
“无垠蛮荒人族历史中,炤煌神国自始至终是超然的存在,作为第一座人族神朝,不曾被无昼天洇灭,反而存续七千余万年之久。”
“历史之中明确的记载炤煌神国已经超脱了无垠蛮荒天地规则下的国祚体系,走出了国祚体系之外的第二道路。”
“然而,炤煌神国走出的究竟是何种道路,却并未明言。
而神帝明明知晓炤煌神国体制之弊端,却仍然坚持天骄体制七千余万年……
这是否意味着,炤煌神国的第二道路,便与这天骄体制有关?”
纪夏思绪流转,眼神却越发沉静。
“神帝大约失望在于辕司道想要悖逆于他,悖逆于炤煌神国的道路,惊喜却在于……”
纪夏想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来,对神帝轻声说道:“神帝……也在思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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