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水师的火器仓库,是建在营地里的东南角上。
并且,不同于一般部队驻守时,还要守着不建房,不筑城,不设寨的规矩。
火器后勤用火器怕雨水潮湿的理由,直接在这快空地上,建起了一排红砖院落。
这红红的砖墙瓦房,在一片脏兮兮的帐篷当中,显得是那样的鹤立鸡群,来往兵卒经过,莫不下意识往这里看上一眼,目光中充满着羡慕。
这是因为院落里的那些房子,有些确实是用来储存运来的火器。
而剩下空余的房间,那闲着也是闲着,听说都被火器营的人占为居所,这有顶有墙的大房子住着,可比他们睡那闷热潮湿的牛皮帐篷舒坦多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想起这里各种森严的规矩,那些兵卒还是叹口气,赶紧匆匆离去,免得被军法官逮住,到时候吃一通鞭子,可就不好了。
院落中,随着登州水师过来的火器营后勤管事,是一个姓肖的中年人。
此人以前,也是在秦岭的火器作坊做事,因为做事勤恳认真,脑子又活泛,再加背后家族又给他加了一把子力气,这才让老肖得以外放出来,顺利成了这登州火器管事。
可千万别看他这个火器管事在吏部里,连个品级记录都没有!光凭一个直属皇帝管辖,就知道这个位置,是有多么的重要,这可是简在帝心的营生,多少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美差!
老肖自己也知道:只要自己把活干的漂亮,被皇帝记在心里,哪里还愁以后的出路?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老肖刚来登州时,为人确实是矜矜业业,跟着一众手下,将手头火器支出损耗算的一两不差!
哪怕面对那些桀骜不驯的将军,将领,也是有条有据,坚持原则。
要知道,那些水军将领在见了火器的威力后,一个个口水都滴下来了,恨不得把所有火器,都划拉到自己的队伍当中!
所以对老肖这个负责分发的管事,他们是百般纠缠威胁,刀子都砍到了老肖的桌岸上了!
可即使这样,老肖依旧铁面无私,根本毫无所动!
笑话,能被选进火器营这种地方的,有几个是没背景,没骨气的?
那些嚣张跋扈的武将或许威胁其他人可以,但威胁火器营的人?对不起,俺们不吃这一套!
就这样,经过前期的不断摩擦,后来那些将领见老肖实在是不吃硬的,也就只能放下身段,好言哄着他。
虽说这样,老肖也不会给他们开什么方便之门,但好歹不会在流程上,卡他们的脖子。
没见张亮张大将军,在大闹了几次,得罪了老肖以后,现如今,连一两火器,都再没支取出来!
以至于这些日子,其他人都在有模有样的训练,他张亮大将军,就只能憋在军营长毛?
凭借一手软硬不吃,老肖也算是在登州军营当中站住了脚。
他原以为,这样平静且有序的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
可没想到,就在今天!
老肖刚收到朝廷给他的火器补给,还没清点完,入到库里!
那许久不见的张亮竟然领着一大群人,强行闯进了他这个火器院落!二话不说,将那一箱箱火器抢了就跑,连个反应时间,都没给老肖他们留!
等傻了眼的老肖回过神来,大叫着想上前阻止,张亮已经红着眼抽刀挡在他们面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老肖血溅当场的意思。
这下子,老肖一群人都傻了眼,谁也不敢动了!
实际上,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汉子,老肖就已经知道,凭借自己手底下这几人,哪怕豁出命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然如此,再想起当初在火器工坊里,侯爷曾说过:见事不可为而强为者,蠢货也!
所以老肖很光棍的止住脚步,只指着张亮等人大声喝骂!
直骂的嗓子快冒烟了,罗士信也带人赶了过来,这才算了。
当看到罗士信来了,火器营的一众人,立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希望这位年轻将军能治住疯了的张亮。
可没想到,罗士信虽然有心阻止,但张亮却更狠,直接掏出火折子,扬言谁敢挡他,大家就一起同归于尽!
如此这般,罗士信也没了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张亮将新来的火器搬走,又将仓库里的存货一扫而空,只留下一片狼藉给他们。
“哎,光喝水不成,去,泡点茶过来,喊的嗓子实在难受!”
布满无数脚印,破碎木箱的火器仓库中,肖管事正坐在一只稍微还完整点的箱子上,一边揉着嗓子,对着清算损失的手下吩咐道。
其实,这损失也不用清算,现如今,整个库房都空了!账上的东西,自然全部都平了。
不过,面对着这样一个平账的好机会,那手下却是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样。
他正捧着账簿发呆,突然听见肖管事到了这时候,还想着喝茶,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精彩,心道这肖管事莫不是受打击太大了?自暴自弃了?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肖管事见手下愣着没动,不禁有些不悦的再次喝道:“记得再弄点饭,这都半天了,肚子也都饿了!”
“呃……”
那手下此时,总算是醒过神来,不过他并没有按照肖管事的吩咐去煮茶,而是壮着胆子,放下账簿,探手过来摸向了肖管事的额头。
“啪!”
一道清脆的拍击声在空空的仓库当中来回回荡,肖管事瞪着那揉着手腕,一脸痛苦模样的手下,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老子还没死!”
“呃……”那手下嘴角抽搐几下,寻思我知道你没死,这不是怕你先疯了么?
不过,他被这猛拍了一下,也算是给彻底打醒了。
这次火器被抢,虽然是天大的祸事!但天塌下来,不也有高个的顶着?
自己只是一个小兵,操那个心干嘛?没见管事都不着急么?
想到这,手下立刻收起心神,也不算账了,只快步出了仓库,往伙头军的位置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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