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透了,天空像是涂上去的黑色颜料,凝重的气息逼的人喘不过气来。
屋子里,油灯的火苗刺啦啦地响着,灯光白花花的照在墙壁上,桌子上,地板上,边边角角都流淌着温暖。
鬼六的眼睛也如这黑夜一样深沉。他趴在桌子旁,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板结着复杂混沌的表情。他整整花了几个时辰修改完了施工图,最后搁下笔,终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他疲倦地支撑起僵硬而麻木的躯体,如蜡像一样木立着那双白葱般的手,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传神,那么灵巧。
此刻,鬼六的脸绷得像弓弦一样紧,手微微颤抖地看着那幅皱褶发黄的施工图,眸光中闪着泪光。
杨玉逍和周百通都凝注着鬼六,瞧他痴痴的样子,心里一片透亮,这幅作品倾注着他的心血,也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痕,抹不去,擦不掉。
当鬼六亲手把施工图递给杨玉逍的那一瞬间,他像一个铁血战士,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脸上簇起了桃花般的笑纹。
周百通眼圈终于红了,眼里汪汪的一片,润湿的瞳孔里凝结着异样而有赞许的眼神,说:“你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
在灯下,鬼六轻松地笑了。灯光映红了他的脸,一片火亮。脸上的皱纹也越来清晰,像是钝刀切割的。多年来的苦痛和委屈交织在这纹路里。
周百通当着杨玉逍的面对天发誓,绝不在打扰鬼六,让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得到施工图,杨玉逍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胸前挤压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沉了底。但攻打黑风寨迫在眉睫,多一天,纪爷爷和小武就多一天危险。
周百通准备挑选村里懂拳脚功夫的人陪同杨玉逍一起攻打黑风寨,杨玉逍婉言谢绝,此事由他一人承担,不再连累大家。
翌日,杨玉逍单枪匹马来到黑风寨。黑风寨坐落在一个怪石嶙峋的深谷中,四面环山,巍峨险峻,上空弥漫着一团黑黝黝的雾气,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摄人心魂。
黑风寨门前,戒备森严,严密防守,一个个刀斧手在木板楼前,来回踱步,巡逻防守,一幅铁面獠牙、杀气腾腾的气势,像是即将迎接一场殊死的血战。
门前是一个长约10米的木质吊桥,下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河水湍急,波涛汹涌,澎湃的河水撞击石头发出沙沙的响声。
杨玉逍趴在离黑风寨门口不远的丛林中,窥探着周围的动静,希望能找到下手的破绽。杨玉逍明白,纪爷爷和小武随时都会有危险,因此按照提前的计划等天黑了进行,但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杨玉逍锁住眉,目光穿过丛林,越过吊桥,落在一个羽扇纶巾,秀才模样的中年人身上。此人,就是黑风寨的神武军师韩可心。
韩可心眯着细眼,手里的羽扇摇动得噗啦噗啦响。他傲慢地瞧着刀斧手的脸,嘴里吐出一个浑圆雄厚的声音,硬生生的。
“你们给我看好了,若有嫌疑人格杀勿论。”
木板楼的刀斧手,面目狰狞,目光如炬,如一截截木桩杵在那,异口同声道:“是。”
约莫过了一阵,一辆枣红马拉着一车货慢慢地经过山道,车上塞满了蔬菜、果品、肉蛋之类的食品和几十坛上等的女儿红。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在山谷里回响。驾车的马夫鞭子抡起来,像一条灵蛇在空中游动,啪啪啪的山响。一竿穿着厨师行头的清一色八个人排成一列跟在马车后面前行。
杨玉逍霍然目光闪动,脸上俏生生地挂上了花儿。他临时改变了计划。他如一只苍鹰从茂密的丛林中窜出,轻飘飘地飞到最后一个厨师的背后,点中了他的几处穴道。那人石像般地呆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像丢了魂。紧接着,杨玉逍拽起厨师,像老鹰叼着小鸡一样窜进树林。他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了厨师的一身行头,冲着厨师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不好意思了,我要去黑风寨救人,得罪了,你的穴道24小时自动解开。”说着,又像一道影子闪电般地飞出,前面的人勾着头往前走着,却没有觉察到排在最后的厨师已掉了包。
队伍走到门口时,守门的大汉黑七如铁塔一般拦住了去路。他拿出鬼头大刀,在空气中晃了晃,便狠狠地朝堆积如山的货物中戳了几刀,见没有可疑的迹象,便让马车放行,然后吩咐属下,对八个厨师行头的汉子,从上到下进行搜身,身上没有发现有兵器。轮到杨玉逍,他故意装作淡定,脸上挂着不屑和讥笑。黑七手触碰到他上身时,脖颈处青筋凸起,黑七感觉手麻酥酥的,从手臂传到全身。黑七索性一挥手,马车与厨师队走进山寨大门。
杨玉逍终于松了口气,跟随着其他七个厨师浑水摸鱼,进入了黑风寨。寨子里面树木参天,花团锦簇,四周整齐的排列着一栋栋木制小楼,中间有一个圆形方顶的大屋子,看起来像蘑菇一样,在一片花海的掩映下显的妖娆生姿,灵动飘逸。
杨玉逍瞠目结舌,嗟叹道:“好气派的黑风寨。”
杨玉逍垂着头往前走,目光冷不丁地朝四面八方扫了一圈。忽然,看到一个脸色白净,面容妖媚的独眼男子歪歪唧唧地站在那,手里拿着粗糙乌黑的牛角小刀,刀锋薄而血亮,透着杀戮的血腥味。
他像一只出水的鸭子扭着腰肢屁颠屁颠走了过来。突然刀锋一亮,凶巴巴地说:“我叫独眼刀客马如龙。前几天通过厨艺大赛最终筛选出你们着八位顶级厨师,就是为了寨主的50大寿。所有的菜品果蔬,置备齐了,你们就要展示你们的绝活,作出极品的美食,如果不适合寨主的口味,你们休想活着走出黑风寨。”
话音刚落,其他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至有人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但唯有杨玉逍却淡定地站在那,一脸木然。
“王思路!”马如龙像一只刚出笼的母老虎咆哮起来。
人群里没人应答。大家面面相觑,脸上一片茫然。
“谁是王思路!”杨玉逍才反应过来,吃吃地说:“我,是我。”
马如龙像鸭子一样摇摆着身子走到杨玉逍面前,横眉竖眼地说:“刚问你,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在藐视我们黑风寨的马王爷啊!”我看你这个王思路,你爹咋给你起了这个名。你就像要往死路上走。
“哦,我天生胆子小,我娘去庙里祈福,把我生到狼窝里了,幸亏一个武艺超轻的高僧救了我,说我娘心黑把我往死路上推,后来娘给我起名叫王思路。”
众人哄堂大笑。马如龙也笑的前仰后合。
马如龙像个娘们一样,嗲声嗲气地对杨玉逍打量了一番,见他处若不惊,不由得啧啧地惊叹一声。
“把你手伸出来,我瞧瞧。”
杨玉逍笑着摊开手掌。
马如龙笑着说:“瞧瞧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厨子之手啊。”
杨玉逍的呼吸似乎顿住了,他稳了稳神,说:“那是因为我平时保养的好,我一直用护手霜进行涂抹才保持成这样。”杨玉逍心里一凛,嘎嘎地笑出声来,“不妨拿刀来,我漏几手给大家瞧瞧。”
“你这个王死路,还挺有意思的,你也用护手霜啊。来人啦家伙伺候。”马如龙趁机摸了一把杨玉逍的手,娇声道。
几个**着上身的粗野大汉抬上来一张桌子,支上了案板,把一个乌黑发亮的菜刀搁在了上面,冒着幽幽的寒光。
杨玉逍掂了掂漆黑发亮的菜刀,沉声道:好刀,刀刃薄而脆。削铁如泥。”
马如龙走过去,望着马车上的蔬菜,突然牛角刀一插,手一甩,那蔬菜滴流飞了过来,杨玉逍挥舞菜刀,烟花缭乱的刀影在杨玉逍的头顶盘旋,刷刷刷,蔬菜如天女散花般飘落,齐刷刷地落下,干脆利落地撂倒了盘子里。
众人皆惊,响起了喝彩声。马如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绝了,不愧为绝代厨神啊!”马如龙尖细的嗓门里发出销魂般的笑声。
“多谢马爷抬举”杨玉逍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
马如龙操着娘娘腔拱手说道,“这几天就有劳各位啦!寨主的大事一定要办得红红火火,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说罢,马如龙扭着腰肢,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黄梅戏的调子走开了。
杨玉逍目送着马如龙消失在视野里,嘴角腾起一抹讥笑。马如龙在他眼里就像一直变态的臭虫,龌龊至极,恨不得麻下他的裤子,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他的屁股,抽着皮开肉绽为至,也许只有这样才解气。
傍晚,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八位厨师被安排到一个空旷的离木楼不远的营寨里用膳,休息的地方是一排排豪华整齐的客房。
客房前面不远的空地上,矗立着长约10米的杆子,挂着招风大旗,在风中摇曳着,上面赫然显示着三个大字“黑风寨”。
杨玉逍走出营寨,仔细观察着这里的地形,脑子里回想着施工图上标记的每一处地方。
他绕过营寨背后,转过一条小溪,在一座废弃的木屋里停了下来。
“哈哈哈,想不到你真是个冒牌厨师。”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发出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杨玉逍蓦然一惊,心突突地跳起来。迅速转过身,凝望着黑夜里的人影。
只见,空中人影一闪,快如闪电。那人舞动着明晃晃的刀劈头盖脸地袭来,空中闪着凌厉的光影,如匹练般地划过长空。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浪罩在空气中,杨玉逍陡然一惊,倒退地滑出几步,脸上露出岩石般的面容。(329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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