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姚隔空摘下脚边的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送到言洲面前,“真好看。猫咪你吃了它试试,说不定你就真的变成神猫了。”
那只猫咪真的十分认真地端详着眼前的小花,虚心请教,“怎么吃,直接嚼了吞吗?那应该很难吃吧?”
苏姚不可置信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会使用自己满身法力的妖,更是第一次听说连魂灵都不会吞噬的妖,要是平时有人跟我说我也是打死都不信的,可是现在这只妖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而且……看起来求知欲很强?”
他只能眨巴了下眼睛,扶起差点惊掉的下巴。
然后手不受控制地探到猫咪额前,嘴里呢喃道,“我觉得这只不是妖,可能只是个人,连精怪都不算。”
但很可惜,他的手还没伸到额头就被打掉了,于是他只能向言汐投去质疑的目光。
接着他看见言汐正憋着笑意看着脸上变幻莫测的自己,然后十分爽快地回答了他的目光:“是妖。”
“说出来可能气死你,我一死就是妖了。”
求知欲十分强烈的猫咪不知为何这次的思维十分敏捷,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暗语,“姐,那破剑要那么多魂灵干什么,他想入魔吗?”
还没等到言汐开口,就听到关洱的一声轻笑,于是三人一齐侧头看向他。
“入魔可不是靠这些无辜的魂灵的,破剑养了这么多魂灵,恐怕不只是他自己要用。”说着抬头看向苏姚,“放了他们吧。”
“啊?那不会满城怨气吗?”
“傻猫咪,当然是把他们净化了之后魂归天地啊!你是不是只杀人不救人,你也不怕被你姐打断腿!”
“我又不杀人!救不救人我乐意!”
“来来来,让本妖教教你如何净化魂灵,你只无知的猫咪。”
“咦,”言汐难得加入两只妖的争论,“为什么妖也会净化魂灵的吗?”
“言言啊,这你就有所不知啦!”苏姚神秘兮兮道,“没有什么事情是关大爷不懂的。”
关洱无意看苏姚逗猫,便拉着言汐往前走,留他们善后,“汐汐,我们先去会会那二夫人吧。”
关洱轻轻松松走出了那个黑暗的“执念路”,仿佛只是走出一个平常的巷子胡同,熟悉得如同自家的院子。
“哥哥,”刚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言汐便拉住了关洱的衣袖,“为何你如此轻松便走了出来?”
言汐问完觉得有些不妥,立刻解释道:“我有此一问并不是怀疑什么,身份不过是一张皮囊,神神鬼鬼的最后不过都只是未消散的人罢了。
“我自己一个人一路从生走到死又从死走到生,见过许多的生死存亡,深知鬼灵们想要逗留人间便必是经历了不可言说的万劫不复。所以才……”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关洱走得越轻松,所经历过的便越绝望,她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忍,却不知如何开口。
关洱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自从上次言汐从天界回来之后,两人都都对某些事情闭口不谈。他是不敢谈,而言汐,可能并不想谈。
“我,”关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他从不需说谎,更不想欺骗言汐,“我只是,汐汐你可能不信,但我,我以前走过,所以……”
“嗯,”言汐打断了关洱的慌乱,安慰道,“我信你。”
关洱深深望着言汐的双眼,这双眼睛干净得纯粹,是那种看遍世间繁华后的淡然。
言汐做事说话太有分寸,以至于他根本猜不清楚这双眸子究竟看到了哪一步。
片刻后,言汐笑了笑,移开目光,“哥哥不必在意。”
“连执念路都走过的人,一定走得很艰难吧?”言汐心里想着。
关洱在他视线之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没被赶走便就先这么着吧,“我们还是先去看二夫人吧。”
……
“小道长啊你们总算来了,刚刚怎么回事,我根本就出不了房门。”
两人进屋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向而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安和恐惧。
直到看到言汐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呼吸的空气。
“出不了才好,要真出去了就大件事了,”说着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躲在角落里惶恐不安的向薛,默默地把手上的黑猫放在一张椅子上,“你二夫人呢?”
她一问完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二夫人,脸色苍白发青,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走近来观察片刻,“向薛,你知道什么?”
向而一听这个名字就不由得发抖,觉得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二夫人眼睛里有诅咒,所以她做什么都不如意,刚刚是睡着时被自己的噩梦给吓晕了。”向薛声音还是一样的沙哑,在屋子里带起一阵阵阴风。
“她眼睛里有前些天剑妖下的诅咒,事事不顺。”言汐缓缓道,“至于满宅子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自然是因为这地底的养魂阵。一个小宅子住了上千个魂灵,人的阳气定然受损。”
“那怎么办啊小道长,你可不能放任不管了啊……”
“无事,等阵破了便好。”
言汐因为起得太早脑袋犯困,正准备找张椅子坐下,就被地底传来的震动晃得她直接摔到了关洱身上。
……
“烂桃花你靠不靠谱!你想炸死本猫咪吗!”言洲摔倒在地,身上全是黄土。
“失误失误,我也是第一次净化那么多的魂灵。”苏姚嬉皮笑脸地替地上炸毛的猫咪清理了衣裳,“不过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的法术反弹了回来。”
“哼!不懂就不懂!还要瞎说!”
“我没有瞎说啊猫咪,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苏姚还没说完就被一道锐利的嗓音打断,“你们毁我的炼魂阵,如今又来打我养魂阵的主意,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啊,连星啊,别来无恙啊剑剑。”苏姚打开了折扇,拼命地扇着自己的耳朵,“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
剑妖连星一身绿到发光的长衣,一条红腰带上下分割着两朵红到令人发指的梅花,手上的长剑萦绕着腥红的血光。
“哇哦,你就是剑妖吗?这打扮的意思一定是绿叶衬红花吧!”
言洲一时间演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没想到还遇到了个识货的,你是什么东西,或者我们可以……”
言洲打断他:“没有人跟你说过真是丑瞎了吗!”
猫咪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剑妖,烧起了一场差点把向宅震塌的大战。
新学会了一剑变九剑的言洲二话不说亮起了闪瞎苏姚的金光,双手一推,整个地底都在他的法光之下。
剑妖一个闪身消失了,嗓音在一大片玫瑰花圃里回荡:“神光?苏姚拈花惹草的名声真不是盖的,连仙神都下手了。”
言洲的长剑在即将触到花圃时猝然转了个弯,朝着他身后猛然刺去,“你声音太刺耳了,给我闭嘴!”
话音一落,那九把长剑迅速化为光点,与剑妖的腥红血气纠缠在一起,响起一阵又一阵金属破碎的声音。
苏姚一边护着向宅的地基,一边欣慰地看着言洲惊天动地,嘴上还不忘记咄咄逼人,“连星我告诉你,连魔尊都从不碰的人,你可得掂量着点。别为了点魂灵,真把自己搞死了。”
打得天昏地暗的言洲吼了一嗓子:“桃花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说你很厉害!”
“哦,那是当然!”言洲被剑妖的血光缠住右手,控制的长剑动弹不得,“烂桃花你不帮我你在干嘛!”
话音未落,苏姚手上的折扇已经卷起一阵狂风,狭小空间里的黄土和玫瑰花上的光点都被吹成一团,径直朝言洲身后的一块巨石上飞去。
言洲在这空隙里反手一掌拍向那块巨石,体内源源不断的金光把巨石粉碎。
“滚!恶心死人的东西!”
他还觉得不解恨,再一脚往那巨石粉碎后现形的剑妖身上踢去。
他腰间的令牌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怒气一般,如墨水般的黑气缠上剑妖的右脚踝。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剑妖怒气冲冲地一剑砍断那些黑气,丢下一堵密不透风的怨墙,“后会有期啊桃妖!”
“这什么?”
“怨墙,”苏姚道,“怨墙其实就是一堵墙,不过它的材料不是石块,而是妖魔们使用的怨气。”
言洲被突如其来的怨墙压得险些透不过气,只好丢下溜走的剑妖,走回到苏姚的身边,“怎么破?”
“看着啊!”苏姚先是着手修复了向宅的地基,然后把手中的折扇丢到那面黑不溜秋的墙上,任由那些黑气将他的折扇吞噬。
“这是什么路数?你该不会又欺负我吧?”
“你等着就知道了,小猫咪。”苏姚趁言洲不注意,手指轻轻滑过言洲下巴。
话音一落,在折扇消失的地方开出了几朵粉红的桃花,而那些桃花在触到怨气之后开得愈加绚丽。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的怨墙已经开满了桃花。
“你的扇子是什么做的,哪里还有卖吗?”
“自然是没有得卖的,你要是喜欢,去问问关洱说不定他有别的给你。”
苏姚无奈地收回折扇,对着满地的玫瑰花发愁。
“那些怨气是被你吞噬了吗,那剑妖岂不是便宜了你?”言洲关注的重点每一次都不一样。
“你想多了猫咪,只是刚好这折扇就能对付怨墙而已。”苏姚被打算再让言洲这么问下去,他赶紧把言洲拉到一旁,道,“来来来,刚刚是剑妖把我的法术给弹了回来,现在他走了,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些魂灵给净化了吧。”
……
“稀粥什么时候才能靠谱点?”言汐很是丢脸地从关洱身上离开之后,一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感受着来自地底的种种动静。
关洱笑道:“这不很可爱嘛?”
“勉勉强强吧。”
三人就在这沉默中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朝角落里的向薛走去,“还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吗,如果没有,你也该走了。”
“我想让我爹爹……向大人,知道我没有害人……”
“好,”言汐果断答应了他,朝向大人道,“大人,向薛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说的,他都能听到。”
向而沉默了很久之后,叹出一口气,“孩子啊……是爹爹对不起你……”
“大人不怕他了吗?”
“唉……一开始想着有个鬼魂在房子里徘徊,定是害怕不已的,但我忽然醒悟过来,其实这个向宅早已被不知名的魂灵侵占了,我又何须害怕一个孩子呢……对啊,他只是个孩子啊……”
“哥哥,你替我告诉爹爹,我不怪他。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没有做坏事……”
言汐点点头,把他的话转述给向大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话音一落,满宅子的地上渗出星星点点点的金光,向而瞬间就明白了,他对着向薛的方向,认真道,“向薛,这辈子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下辈子……下辈子爹爹一定好好疼你,好好疼你……对不起……”
随着他的这段话,屋子里冷冷的阴风消失不见,午后的阳光终于从窗子探进了头来。
……
言洲在走进向宅之前,看着自己右手被黑气刮出的血痕,问道:“有没有什么障眼法,能把伤口遮住吗?我不想我姐担心。”
苏姚难得十分殷勤地替他遮盖了伤口,然后示意言洲先进门。
但言洲才进门,苏姚就露出一个欠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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