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魏忠贤,眼瞅着天启帝进了坤宁宫,匆忙转身往咸安宫来寻奉圣夫人客氏。
客氏不仅是皇上的乳母,也是皇上赐给他的对食(太监和宫女之间的婚配)。应该说,若是没有客氏的帮助,就绝不会有他魏忠贤的今天。
客氏正春心难耐,见他来了,扑上来就要跟他对食。他心里有事,一百个不愿,却不敢违拗,只好与之虚与委蛇。偏是客氏对食最有耐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停了下来,仰躺到床上,一脸的满足。
他却因为毫无兴致疲惫不堪,不由自主地重重叹了口气。
客氏转身白了他一眼,不满地道:“都已经大权在握了,还这样唉声叹气,你个忘恩负义的,莫非嫌了老身不成?”
魏忠贤摇了摇头,感慨道:“大权在握?什么大权在握,天下还不太平哪。”
客氏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天下还不太平?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哪个小崽子敢再出幺蛾子?”
魏忠贤道:“还有谁?里面有皇后张嫣,仗着皇上的恩宠,不断地找咱家的麻烦,跟咱家作对;外面的那帮东林党人,自持清流,处处不听招呼,再加上那个信王朱由检暗中跟他们勾勾搭搭,他们越发有恃无恐。
就在今早,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居然在宫门投书,罗列了咱家不少的罪名,亏得皇上不识字,随手把书信给了咱家,才没有酿下大祸。”
说罢,竟是愤怒不已。
客氏“哦”了一声,问道:“谁干的?”
魏忠贤道:“该是张嫣之父太康伯张国纪及其朋党邵辅忠、孙杰之流吧,上次的事儿,难保他们就不会怀恨在心。”
上次的事儿,是客氏和魏忠贤密谋的一次试探:先令人背地里造谣,说张嫣乃盗匪孙二的女儿,孙二因为犯了死罪,把女儿托付给生员张国纪。皇上选后时,张国纪故意隐瞒实情,有欺君之罪。
待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再由顺天府丞刘志选和御史梁梦环出面,以此上书弹劾张国纪。
不想,天启帝不仅没有惩办张后和张国纪,反而下旨谴责刘志选和梁梦环。这自然也是客、魏两人对张后恨之入骨,却不敢有所动作的最重要的原因。
客氏当然忘不了这事儿,接话道:“什么叫应该是,那就是,肯定是,可惜这是一招死棋,这招死棋偏又恰恰是搅动全局的关键,唉!”
魏忠贤道:“是啊,只要扳倒了张嫣,咱家的侄孙女良卿即可入主坤宁宫,跟容妃任氏(魏忠贤养女)遥相呼应。
到那时,不仅张国纪、邵辅忠、孙杰之流要完蛋,信王朱由检也逃脱不了干系,少了他的包庇,叶向高、孙慎行、邹元标、孙承宗、赵nan星、高攀龙、杨涟之流,什么他妈的东林党人,什么他妈的一百单八将,咱家还不是抓在手里跟泥丸一样随便捏?”
说完,必是因为得到了发泄,一脸的痛快。但这痛快瞬间即逝,愁云慢慢地又笼罩了上来,不无忧虑地又道:“可是,这实在太难了。”
客氏习惯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所谓的难,往往都是人主观臆断出来的,细想想,其实也没啥难的,不妨先让她失宠,再给张国纪安上个谋杀之类的罪名,不就结了?”
魏忠贤道:“话儿倒是这么话儿,可要让她失宠就难了。”
客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说完,见魏忠贤一头雾水,接着道:“身为女人,特别是帝王的女人,聪慧贤淑和姣好的仪容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要能生育,倘若让她失了生育,她还凭什么得宠?”
魏忠贤越发不解,道:“据她宫里的小邓子说,她已经怀了身孕,咱家又怎地让她失了生育?”
客氏不接他的话,起了身,过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娇嗔道:“看着你也算机灵,咋地长就的这个东西跟个榆木疙瘩似地不开窍呢?你难道就不会想想办法?这宫里宫外的,哪儿少了咱家的孩儿了?”
受了责备,魏忠贤冷不丁地转过神来,心里一喜,道:“再难办的事儿,也总有个办的章程,只要有了章程,一步一步去办,不怕办不到。”
客氏赞许地道:“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的这股劲儿,这股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
魏忠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待要说点儿什么,有小太监进来跪倒道:“启禀奉圣夫人,启禀魏公公,皇后宫里的小邓子传过话来,说皇后娘娘突然犯了腰疼病,疼得厉害,皇上亲自照顾着。”
客、魏两个均不由一愣,客氏已抢先故作关切地道:“哦,知道了,不知传过御医了没有?”
这小太监道:“回奉圣夫人,小邓子说了,皇上为之大急,当即就传了御医。”
客氏道:“哦,原该如此,这样老身就放心了,只不知小邓子有没有说,御医想怎么治?”
这小太监道:“回奉圣夫人,小邓子说了,御医说皇后的病因有身孕所致,并无大碍,只需寻一个会按摩的宫女按摩即可。”
客氏闻言,心里不由一喜,但她瞬间就把这欢喜压了下去,故意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说着,轻轻挥了挥手,待这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告辞走了,才转向魏忠贤道:“你还愁啥,机会这不就来了。”
魏忠贤心领神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啥好,客氏又不无卖弄地道:“这按摩哪,别看不入流,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只要在她那个关键的部位上手法稍微就重那么一丁点儿,哼,你看她还怎么生育?”
魏忠贤知她深谙按摩一道——应该说,她之所以能得天启帝宠信,除了天启帝吃过她的奶,她曾力主天启帝继位之外,还得归功于她的那一套出神入化让天启帝离不了的按摩术——听她这样说,放心地道:“好,这头儿就交给你了,咱家该去给张国纪安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了。”
说着,人已起了身。
客氏突然又道:“你必须亲自去吗?不如让陈仁钖去吧,这个人很关键,须得拢到身边来。”
魏忠贤不屑道:“他?恐怕不行,这个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仗着自己是帝师,咱家曾几次差过他,他居然不肯听。”
客氏“哦”了一声,坚定地道:“果如此,更应让他去,这次他去了便罢,若是还不听话,就让他滚蛋,别让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要碍手碍脚。”
魏忠贤会意地笑了笑,自顾去安排。
客氏更不怠慢,待他走了,起身去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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