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内侍走后,信王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周小娘,但见她一脸疲惫,心中不忍,道:“再给他们这一颗甜枣吃了,我料定他们也该安顿一会儿了。这都两天一夜了,你也去歇歇吧,我也偷闲眯一会儿。”
周小娘想自己还有事要做,心里虽有不舍,却还是退出去自顾去忙。
信王朱由检感激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去坐了,他想认真地再梳理梳理自己的思路。
无疑地,因为事发突然,那股说不清是喜还是忧的感觉仍在困扰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安静下来。他起了身,慢慢地踱着,索性不再强迫自己,任由思想去飞。
也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他心一动,不由自主地想:“咱的思路虽自觉不清,却还是没错的呀。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他们先哄住了,让咱做了名正言顺的皇上。哼,待咱做了名正言顺的皇上,咱只要咬定了目标,还能少得了办法?”
想着,竟是信心满满的。因为信心,他的思路随之顺畅起来,登时有了主意:“对了,就这么办。不过,咱还得再送他们一颗定心丸。咋送呢?命他督办登基即位大典,这还不够,还得再让他感觉咱凡事愦愦,反正越不堪越好。可是,怎么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
正盘算,突听得外面有动静,暗道了声“怎么回事呢?”,人已起了身。
原来,周小娘的话音未落,便见小环儿引了一高一矮两个两个丽人迤逦而来。
张后悄声问了句“莫非就是她们?”,见周小娘点了点头,忙去端量。
但见这两个虽衣着简单朴素,却甚得体,矮的那个娇小玲珑,顾盼间仪态万芳,又绝无庸俗的脂粉气,清新脱俗;高的那个高却不憨,走起路来落地有声,端的英姿飒爽。
张后越看越喜爱,待她们走近了,未及周小娘说话,已上前道:“矮的是田氏高的是袁氏吧?”
这两个一心等着跟信王完婚,谁知到了约定时间竟再无消息,免不了凑到一起查问究竟。正相对摇头,小环儿来了。未及两个动问,小环儿已简略地把情由讲了。两个哪里还呆得住,径直跟了来,一路上更是不敢稍有耽搁。
远远地便见周小娘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在向这边张望,因为周小娘没少向她们提过张后,猜必定是张后无疑了,快走几步,待要上前行礼,却听张后先开了口,忙一齐跪倒,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王妃请安。”
张后、周小娘先后道了声“安”,张后上前一手一个把两人搀扶起来,道:“情势所迫,未及完婚即招两位妹妹进宫侍驾,实在难为两位妹妹了。”
两个异口同声道:“若能助皇后娘娘和王妃护得信王周全,妹妹宁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周小娘从信王那儿退出来,便已决定去请她们。唯恐她们不肯来,有心亲自去请,却又怕信王受到伤害,不敢擅离。迟疑再三,还是命小环儿去请。
不想她们不仅来了,还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心里感动,过来抱了两个,动情地道:“小娘日后必定视两位妹妹如骨肉。”
这两个一时不知所语,张后则暗树大拇指,连连感叹:“朱家得妇如此,幸甚!”
周小娘却冷不丁地记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的,转向小环儿道:“你引两位妹妹进来,可曾有人看见?”
小环儿想了想,道:“太过匆匆,不曾留意,应该没有吧。”
周小娘觉得太过招摇对田、袁两个太过不公,并未向小环儿交代过,不好责备,脸上免不了尽是遗憾。
信王起了身,行至门前,见是她们,甚为好奇,不由得驻足冷眼相看,把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哪里还能不明了了周小娘的用意,情动衷肠,抬脚出了门,嘴上道:“没有人看见也好。”
自打进了宫,他还没有出过这个门,见他出来,又一脸的自信,周小娘、张后知他必已深思熟虑,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田、袁则忙着去行礼。
他抬手制止了田、袁两个,冲向张后、周小娘道:“我正为此犯难,你们就帮着解决了难题。”说完,见这四个仍不解,继续道:“你们想啊,一个即将登基即位的储君,放着正事不做,反去弄两个贵妃进来,那是怎样的不堪哪。
还有,反正是做假,如果太过张扬,是不是反倒显得假了?若是能够偷鸡摸狗一点儿,是不是更逼真些?”
田、袁两个,其实也包括张后,听他说了这么一通,愈加莫名其妙,唯有周小娘心下释然,但她还是不无担心地道:“王爷所言有理,只是若如小环儿所说,王爷即便‘偷鸡摸狗’,他们又怎能知道?”
他道了声“瞧好吧”,随即又高喊了一声:“来人哪——”
一内侍应声而今,不等他开口,信王朱由检已道:“大典马上就要到了,烦请九千岁严加督办,务必确保不出纰漏。”
这些内侍被周小娘严格限制在五米之外,无法近前获得消息,已多次受到上司的谴责,应了声,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瞄田、袁两个,心生疑惑,边想着怎么向魏忠贤报告,边往外走。
信王暗笑了笑,又道了声:“且慢——”
这内侍唯恐被他瞧破了心思,不由浑身哆嗦了一下,止了步,却是既惊且慌。
信王见状,心里更加有底,佯作浑然不觉道:“哦,至于召两位美人进宫的事儿,要注意保密,传出去毕竟有碍清名。”
这内侍听他说的是这事,误以为他真的不觉,心里的疑惑又有了答案,大喜,却不动声色地应了声“遵命”,如飞而去。
周小娘等四人,虽已明了了他的心意,见他如此,仍有诸多不解。
信王朱由检已胸有成竹,不想再说话,但他还是瞄了一眼周小娘,迟疑再三,道:“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大家也都累了,皇嫂和王妃且放心去休息,静等好戏开演。”
“他这是什么意思?竟是这样迫切?”周小娘原有不少话要私下对他说,见其这样,虽早有预料,难免还是不满,脚下似灌了铅似地。
张后懂其心思,白了一眼信王,过来扯了周小娘,放心地去休息,她们也真的累了。
跟客氏对食过后,魏忠贤竟睡了过去,此时方才醒了过来,忙问道:“咱家睡了多久?”
客氏娇嗔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乃为人之道,你都累成那个样子了,不睡觉还想干嘛?”
经她一提醒,魏忠贤果觉清爽了不少,心里却还是隐隐感到不安,至于为什么,又说不清,起了身也不说话,只管呆呆地坐着。
客氏见了,还要责备,却见一内侍急匆匆而来,额头上居然冒着汗,未及说话,魏忠贤已急问道:“出了啥事?”
这内侍稍稍平息了一下,忙按照魏忠贤的要求模拟场景,把信王的话讲了一遍。唯恐再因为得不到消息受到责备,又添油加醋地把信王不让外传的事大肆宣扬了一番。
魏忠贤听了,心里踏实了不少,客氏已冷“哼”了一声,道:“登基即位在即,他居然还有心思征召美人,哼,我还以为是怎样的正人君子呢,以此看来,恐怕连天启那家伙也不如,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魏忠贤知她仍在为进献国色遭到拒绝的事儿而耿耿于怀,也不搭理她,起了身往外走。
客氏道:“你不老老实实地享受,又要去哪里?”
魏忠贤不耐烦地道:“去哪儿?你没听说吗,让我督办大典,莫要真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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