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懒得再搭理颜继祖,并不等于他不关心山东的战事:清兵入关以来,朝臣们便跟疯了一样弹劾他,尤其是李希沆、王志举等一干言官,非要追究他的责任。
为了堵住这些言官们的嘴,他必须要在山东有所作为,至少也不能让清兵再进入济南。
因此,杨嗣昌闻报,一呆,旋即快如闪电地想:“没办法了,只有在清兵回撤的路上予以截击了。”
想着,嘴上已道:“清兵已有回撤的迹象,命令各部,要不惜一切代价截击清军,绝不能让他们再跟过去那样离去。”
说完,忍不住又想:“咱的命令有用吗?没用。但是,咱必须下,这是咱的职责。
也不能说咱的命令就没用,哪怕有一路能取得一丁点儿的战绩,也不至于让咱到时候哑口无言。”
正想,贴身家奴匆匆进来,道:“派去孙传庭那边的人回来报告说,孙传庭昨儿又嚷了一夜,非要见皇上。”
杨嗣昌“哦”了一声,道:“孙传庭跟洪承畴不同,洪承畴安守本分,从不干涉与己无关之事,而这个孙传庭,总觉得天下皆醉,唯他独醒。
哼,咱主张议和主张增加剿饷练饷,关他屁事?他居然隔三差五就向皇上上疏,嘚吧嘚吧说个没完,烦死人了。似这样的人,若是让之见到了皇上,指不定闹出啥乱子来呢。”
贴身家奴道:“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是,皇上昨天已见了洪承畴,若是皇上问起他,该怎么办?”
杨嗣昌没有接他的话,问道:“洪承畴现在干嘛?”
贴身家奴道:“忙不迭地上任去了,这个人还算懂事,昨晚践行的时候说好了算是告了别,今儿又专门过来打了招呼。”
杨嗣昌沉思着道:“就是他这懂事,总让人觉得不踏实哪。”
贴身家奴奇怪地看了看杨嗣昌,待要说话,杨嗣昌已又道:“走吧,去见见孙传庭。”
因亲去前线安排清剿流寇,孙传庭比洪承畴晚到了两日。到得之后,闻知洪承畴到的当天,皇上即命人劳师,没隔多久,就亲自召见,孙传庭便耐心地等待着。
谁曾想,一晃就是半月,竟毫无消息。孙传庭急了,又闻得洪承畴即将赴任蓟辽总督,终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此时,他已冷静了下来,冷不丁地又记起了洪承畴过来辞行时的那别有深意的一笑:“这个洪承畴,凡事总不肯明言,他这是啥意思嘛?”
猜测着,不由一个愣怔:“对了,定是杨嗣昌那个狗东西,因为咱曾反对过他议和及加饷,在作怪。哼,咱虽级别不及他,但咱也是朝廷之臣,只要咱忠君爱国,又惧他何来?
难道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咱就不信,待咱见到了皇上,咱一定好好说道说道。为什么非要等到见到皇上,咱可以上疏啊,可是咱得到之后,已连上几疏,怎么不见回音呢?”
正不解,见杨嗣昌倒背着双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因为心里有气,孙传庭也不去行礼,冷冷地道:“我要见皇上。”
杨嗣昌极为不满,同样冷冷地道:“孙巡抚没有学过官场礼仪吗?哪家的规矩说了,见了上官,可以似你这样?”
孙传庭无奈,只得上前行了礼,又道:“我要见皇上。”
“见皇上?”杨嗣昌反问了一句,径去坐了,才把手冲皇宫方向一拱,慢吞吞地道:“皇上说了,就不见你了,凡事由我跟你谈。”
孙传庭一愣,道:“皇上钦诏传庭进京,怎么可能不见传庭?”
杨嗣昌冷笑道:“皇上日理万机,会有时间召见你一个小小的巡抚?你以为你是谁?哼,话又反过来了,似你这等不懂礼节之人,又怎么配见皇上?即便让你见了,岂不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孙传庭心下着恼,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
杨嗣昌暗笑了笑,道:“皇上让我问你,因为清兵在辽东虎视眈眈,皇上想把陕西军全部留下,用于守卫蓟辽,你是什么意思?”
“哼,清兵虎视眈眈,还不是你们这帮没有骨头的佞臣招来惹来的吗?什么意思?咱给皇上的奏疏说的明明白白,还需要再说吗?”暗想着,孙传庭别过了脸,不说话。
杨嗣昌提高了声音道:“提醒一下啊,我现在可是代表皇上在向你问话,难道你敢蔑视皇上吗?”
孙传庭想想也是,忙道:“回皇上,前番虽有南原大捷,但经降卒辨认,李自成等骨干分子均已逃脱,臣跟洪总督倾力清剿,刚刚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便被招了来。
臣以为,骨干之所以为骨干,便是因为其再生能力强大,若是不连根拔起,不要看他数量小,迟早必要蔓延。
所以,秦军不可留也。留则贼势张,无益于边,是代贼撤兵也。”
“这个孙传庭,倒是难得的有见识,若是能懂事些,定当重用。唉,可惜了,咱不能因为他坏了咱的大计。”
盘算着,嘴上道:“皇上说了,这些道理你已不止一次说过了,无奈形势已经变化,你得体谅朕。朕决定了,陕西兵全部留下,尔无需再言。”
孙传庭大急,竟没能听出其话中的漏洞,嚷道:“不可,万万不可。”
杨嗣昌佯怒道:“大胆孙传庭,竟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孙传庭一愣,杨嗣昌已站起来,接着道:“皇上说了,朕决定,孙传庭也无需再回陕西,命之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不日上任。”
孙传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道:“启禀皇上,既然皇上不肯听臣之言,请准臣引病告休。”
“哼,你孙传庭纵使再骁勇,却不知皇上现在最烦的就是朝臣不听话,你既说到了这里,咱懒得再跟你说。”
暗想着,杨嗣昌冷“哼”了一声,径去见崇祯。
崇祯召对过洪承畴,见其信心满满,应对也还算得当,对辽东总算放了心,正想:“辽东暂时无虞了,关内流寇也再无异动,剩下不过就是入侵的清兵了,他们呆不久,迟早要回去。
只是,他们如此视我大明如无物,让朕的面子往哪里搁?哼,都怪这些无能的朝臣,朕决不能轻饶了他们。”
想着,竟恨恨地,蓦然一抬头,见杨嗣昌匆匆而来,冷不丁地又记起一事来,忙问道:“这个孙传庭到了没有?怎地如此拖沓?”
杨嗣昌稍顿了顿,道:“刚到,臣刚去见了他,他居然要引病告休。”
崇祯一愣,一句“为什么”随即咽了下去,大怒道:“接到圣旨后拖拖沓沓,朕就不计较了,他居然得寸进尺,又想什么引病告休?他还是不是朕的朝臣?”
杨嗣昌道:“确实不成话,这个孙传庭,一向这样,不知皇上想啥时见他?”
崇祯道:“罢了,既然他不待见朕,朕就不见他了,他不是要引病告休吗?就把他削职为民,让他永远休着吧。不,让他去监狱里休着,省得他胡嘚吧。”
杨嗣昌大喜,待要说话,突听崇祯又道:“听说清兵有回撤的迹象,告诉他们,不要轻易放走了他们。”
杨嗣昌忙道:“臣已安排过了,皇上无需挂念。”
崇祯好奇地看了看他,却没有再说话,自顾回了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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