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觉就到了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的五月,这日,苏茉儿连喊了三声“太后”,孝庄太后的目光才从地图上收了回来,问道:“事情搞明白了吗?”
苏茉儿不无牢骚地道:“奴婢亲自去范先生的老家看过了,范先生分明在装病,难道他多尔衮看不出?即便他看不出,似此等大事,难道不应该向皇上、向太后报告一声?”
孝庄太后“哦”了一声,沉思着,苏茉儿又道:“他眼里还有皇上还有太后吗?哼,自从晋为皇叔父摄政王后,他越发不成话了,不仅凡事不请示不汇报,所用仪仗的种类居然也跟皇帝等同,就剩每一种类的数量比皇上略少了。
就在刚刚,他还,他还恬不知耻地以调兵遣将奏请钤印十分不便为由,遣人将皇上玺印都搬到了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他这是想干啥?
以奴婢看,咱们不能再这样退让下去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把留在盛京的诸王贝勒都找来,让大家都评评,看他做的该是不该?”
孝庄太后心里一动,却还是平静地道:“范先生也是这意思?”
苏茉儿摇了摇头,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道:“范先生说,他看过天象,多尔衮没有帝王之运,让咱们忍,说什么欲得天下须得先忍天下难忍之事。
哼,他若不是范先生,苏茉儿真想抽他两个大嘴巴子,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按既定方针办?”
“什么看过天象?还不是因为哀家暗地里赢得了各王公贝勒的支持?连苏茉儿这个小妮子都看得出来,范先生又岂能看不出来?
目前,正是关键时期,若是跟多尔衮闹翻,不仅会影响大局,更重要的是,福临还不能主持大局,再换一个人辅政,难保他就不会心生非分。
范先生告病居家,除了自保之外,也有提醒哀家以退为进之意,可谓是用心良苦哪。唉,必是苏茉儿这个小妮子逼得急了,他才说出了这番话。
多尔衮果也欺人太甚,偏偏苏茉儿这个小妮子侠肝义胆,可是,若是她忍不住表露出来,岂不要坏了大计?咋办呢?”
正想着,蓦然见窗外人影儿一闪,登时有了主意,白了一眼正焦躁地等着自己说话的苏茉儿,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大胆苏茉儿,居然敢听信外面的传言,跟着抹黑皇叔父摄政王,若再有下次,定打不饶。”
苏茉儿满心希望,却不想孝庄太后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大为不解,一脸的委屈,顿了顿脚,负气不再说话。
孝庄太后暗笑了笑,接着高声道:“皇上如今尚小不懂事,入主中原、消灭强敌、革新政治等等,哪一样不靠着皇叔父摄政王?
剃发、易服、圈地、占房(侵占房舍)、投充(抢掠汉人为奴隶)、逋逃(逃人法)等虽说有点儿过,可是,你说说,人家皇叔父摄政王有哪样是为着自己而不是为了咱们大清?
还有浙江道御史吴达弹劾冯铨、孙之獬案,不简单哪,若不是皇叔父摄政王运筹帷幄,指不定闹出啥乱子来呢,至少不会跟现在这样顺畅。
这算是内政,更有荡除伪明和流寇残余以及各地不断出现的反清势力,皇叔父摄政王可谓是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去顾虑传言所说的那些?
先帝早就说过,大清以‘仁孝’治天下,功赏相当,以哀家看来,似皇叔父摄政王这等大清之擎天柱,给予无论怎样高的待遇也不为过。”
苏茉儿越听越糊涂,待要反驳,却见孝庄说着话,眼却在不停地看窗外,恍然大悟,提高了声音道:“好,好,好啊,您老说的对,奴婢今儿起,不再听信就是。”
说着,已去开了门,但见一人影儿正远去,随即又关了门,折身回来,道:“您老是神仙哪,怎么知道外面有人?”
孝庄太后笑了笑,不接她的话茬,又问道:“你去见范先生的事儿,还有谁知道?”
苏茉儿道:“您老再三叮嘱,奴婢哪敢让别人知道?”
孝庄太后收了笑,凝重地道:“形势严峻哪,务须记住了,凡事按范先生之计行事。”
苏茉儿不服道:“这又是何苦呢?”
孝庄太后正色地道:“多尔衮虽说架子大了些,对于国事,却还是尽心尽力的,譬如尊修孔庙、改革南京为江宁等等都是有利的。
在人事方面,虽说在不断地排除异己,却也能顾全大局,譬如冯铨案,譬如其亲弟弟犯了错,他不也惩罚过了吗?还有那个大清第一勇士鳌拜,不也跟着受过了吗?”
多尔衮之所以把皇上玺印都搬到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除了他自己所说的确有不便之外,还有试探之意:“虽说大清的江山离了咱不会有今天,但面对咱的步步紧逼,孝庄居然不仅不怒,反而不断地晋升咱,到底是啥意思呢?
这个孝庄哪,别看一女流,可不简单哪,听他们说,她居然把留在盛京里的那些人全都抓到了自己手里,莫不是想跟咱作对?
不该呀,盛京里的那些人也有咱的人,怎地一点儿消息都没传过来?都被收买了?不可能呀。罢了,暂且再逼她一逼,看她到底是啥想法。”
拿定了主意,多尔衮忙安排了,而后命自己安插在慈宁宫的一个小太监前去探听。
显然地,孝庄太后所看到的人影儿正是这小太监。
这小太监不识孝庄之计,又唯恐被发现,听得孝庄对多尔衮多是溢美之词,忙不迭过来报告多尔衮。
多尔衮正惴惴不安,闻报,不疑有他,心情大好,转向刚林、冯铨、祁充格三个道:“那个范文程,一贯恃才傲物,以为本王离了他就无所作为了,居然向本王告病,若不是念他之前还曾出过力的份儿上,哼!”
刚林道:“那个范文程果也不成器,但王爷这次错怪他了。”
多尔衮“哦”了一声,道:“啥意思?”
刚林道:“奉王爷之命,我亲去看过,范文程确病得不轻,能活几日尚且不知呢。”
多尔衮不由一愣,旋即又想:“这个范文程一向诡计多端,莫不会在骗人?应该不会吧,这个刚林也算是个人物了,不会连真病假病也分不清的。
这个范文程,既然跟着本王,却跟孝庄牵扯不清,本王正愁不知该以什么理由除了你,正好,看你还怎么阻挡本王的好事?
哼,都说你谋事如神,本王也承认,不过那都是在事情还不明确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本王已无需再用你。”
想着,多尔衮走到地图前,道:“其他的先不去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战事,本王研究了一下,大致还有喀尔喀的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腾机特等,陕西的李自成残部,四川的张献忠,江南的朱明藩王,湖南以及各地的叛乱者。”
说着,逐一在地图上标出,稍顿了顿,道:“喀尔喀的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腾机特等,事涉大清的后方稳固,多铎报告说,已大有进展,就让他继续办理吧。
定西大将军何洛会原要剿灭张献忠所部,不想竟被李自成的残部拖在陕西,命他继续安定陕西,张献忠所部改由肃亲王豪格去办,估计也快到了。
江南的朱明藩王还由博洛负责办理,为了减轻其压力,命郑亲王济尔哈朗去湖南,各地的反叛者就由本王兼顾。”
说完,蓦然提高了声音,道:“命令各部全线出击,务须于今年获得全面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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