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她好,对她坏……
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子澜的耳边还回荡着刚才离殇说的那一句话,这句话明明轻得被风一吹就散了,但是却那么深刻的印刻在了他的心里。
离殇的心从来不曾敞开过,以前子澜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他知道他错了,离殇的心就算敞开了,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扛起所有的事情。
也不知道子澜是怎么走回宴无双住着的小院子的,他一回来,那些黑衣人便离去了,似乎毫不担心子澜会带走宴无双一样。
宴无双急急的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她远远的就看见子澜了,他的神色和之前完全的不一样了,就连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她原本以为只要子澜知道了事情的关键,那么他就会告诉她的,可是看到子澜从来潇洒阳光的白衣变得阴霾,看到他绝世的桃花眼也暗淡了,看到他本该欢怡轻巧的脚步也那样沉重了……
她问不出口了,她不忍心他为难。
于是只是轻轻的笑着迎了上前去,轻声道:“回来了。”
子澜抬眼看了宴无双一眼,那样的眼神无法言喻,那样的艰难,那样的苦涩……最终他的喉咙一动,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宴无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知道也许子澜也不会带她走了,只是心里越发的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子澜也改变了初衷?
究竟离殇留下她……是为了什么?
“你便再留一段时间吧,许……过不了多久,北宸风就会来接你了。”子澜轻轻一笑,极力的掩饰了心里那些苦涩。
宴无双呆呆一愣,北宸风来接她……
这样的字眼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陌生,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可是心里却不知道为何,那么不希望他来。
因为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什么都控制不了,什么也无法面对,若是他来了,事态又会如何发展?
虽然如此,但是为了不让子澜为难,她还是轻轻的点头了,什么也没有问。
子澜似乎叹了一声,转身离去,“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离殇他……”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是被风吹散了,还是子澜没有说出口,总之宴无双没有听到。
但是子澜愿意她留下来,那么必然是不会让她身陷险境,只是离殇……
宴无双想起那个墨色的身影来时,总有一丝的不安,那孤寂又孤单的身影,那消瘦的身形和越来越多的白发……
那一种……都让宴无双的心里不安,害怕……
一人站在落花的院子里,抬头看着茂盛的紫藤花,她想她是记住了。
记住了在这萧索的秋日……这一树为她而盛开的紫藤。
只为了这份温柔的心思,宴无双想……她不该怀疑离殇还会伤害她的。
……
再次见到离殇时,他满头的发丝几乎白了一般,已经是遮掩不住的沧桑了,他越发的虚弱了,站在紫藤树下,花瓣落了他一身,那温柔的粉色竟是将他浑身那冰冷的墨色都染得温柔了几分。
离殇来时,宴无双便知道,子澜和秀玉都很有默契的离开了这个院子……他们竟是留给她和离殇的相处时间。
这越发的让宴无双不安,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离殇真的虚弱到了那种地步,恍然的一眼,她竟是觉得离殇那瘦弱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般。
宴无双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轻轻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接住了不住下落的花瓣,他轻轻一笑,竟也是几分怜惜的道:“不论用什么方法,最终也无法留住这一树紫藤,花落时总比花开的时候更美……可惜……花落了,便什么也留不住了。”
“花落,还会再开的,而且会开得更好。”宴无双走近了,也伸手接住了几片花瓣,那花瓣柔柔的落在手里,也能把人心都变得柔软。
“我记得……你曾说过,花开有声,花落无息;花开只为君心悦,花落不悔昨日红。可惜,我竟也从未听过花开的声音。”
离殇转眼看向宴无双的眼睛,他的眼似浓墨一般的深沉暗淡,却又似乎浓得能将人的思绪都缠绕进去一般,只听他道:“你说花开的声音是幸福的……那幸福到底是什么?你……幸福吗?”
宴无双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让离殇那一双眼睛吸了魂一般,也不知为何,她逃避似的垂下了眸子,心里竟是一酸。
她没有想到过,谁会问她幸福不幸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没有说话,可是离殇突然伸手轻柔的拂掉了她发丝上的一片花瓣,她吓了一跳,刚想逃开时,却听离殇道:“也许当初你告诉我花开的声音是幸福的……那时的你……该是幸福的吧。”
离殇深深的叹了一声,竟是苦笑了起来,他没有接下去,因为藏在心里的那一句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幸福……他从来不后悔遇到过宴无双,也没有后悔过对她做下的那些事情,因为若不是这样……他这一辈子,也许根本不懂什么是幸福。
在前几日他和她再次坐在树下琴笛合奏时,他那时才明白,什么是幸福,幸福他曾经拥有过。
就在他救起宴无双时,他们曾经生活在一起的那两年……那段时光,现在回忆起来,都会微微的笑……
那样便是幸福了吧,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而他的幸福……注定了,是破坏了她的幸福为代价而得来的。
“若不是遇到了我……你该是一生都平安幸福的。”离殇在心里叹息了,但是若不是遇到了她……他这一生,该是多么的痛苦。
宴无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离殇很奇怪,她习惯了他的强势,习惯了他的阴谋和利益权衡,也习惯了他的狠毒和无情。
他突然说起这些话来,宴无双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酸涩,她也知道是谁毁了她的一生,但是她也明白,就算没有离殇……她和北宸风……也不可能一辈子安然。
因为他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构造在了阴谋和利益之上,两个太聪明却也太骄傲的人,总是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的。
若不是经历了这许多……她和北宸风又怎么会明白对方的重要性,又怎么会明白埋藏在心底的情……竟已经深到了如此的地步?
“一切,都是命……”宴无双最终是这样叹息了一声,她轻轻抬头对着离殇笑了起来,尽弃前嫌,“谢谢你为我留下了这一树盛开的紫藤花,虽是强留……却也一样是值得珍惜的回忆。”
是啊。或许以后的每一年……再看到盛开的紫藤花时,她都会想起来,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在萧条的秋日,为她保留了那一树美丽的回忆。
离殇抿唇,却是笑了起来,像是突然恢复成了当初的他,笑容怎么看都是冰冷,嘴唇那么完美……却都是凉薄,他笑道:“该是时候出发了,明日便启程,北宸风在等你……而我……在等他。”
他说完,转身离去,宴无双一惊,还没有问出口,离殇已经打断道:“这一切,该是时候了结了,因为我们为此牺牲了太多。”
这冰冷的声音,让秋日里的阳光越发的冰冷了,就像他头上的白发,刺痛着人的心一般,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造就的?
明日启程……她终于是要见到他了吗?
他……还好吗?
离国的军队原来早已经是整装待发,虽然离殇病了这许多天,但是却没有放过凤朝的一举一动,他也许等这个时刻已经很久很久了。
宴无双,子澜,秀玉和离殇随军队出发,又一次的……离国和凤朝开战,这一次,是凤朝先兵临城下,也是北宸风亲自御驾亲征,这是两个男人的较量,也是两个国家的较量。
败者……这一次,是真的要失去天下,退出这历史的舞台了。
子澜总是陪着宴无双,寸步不离,整整两个月的路程,宴无双再没有见到过离殇,子澜闭口不提,每天他都会准时去看望离殇,但是从不带着宴无双去,而无一例外的,每次回来时,他的身上,都会有一股清淡的香味。
那是沐浴过后的清爽味道,在那清淡的香味下,掩饰着一丝草药的味道。
子澜每次出去后,都是沐浴净身后才来见宴无双的,可是那一身的草药味道,对于一个久病成医的病人来说,却是瞒不住的。
宴无双早已经发现了,可是她从来不说,也不问。
她知道子澜不会告诉她,而且她若是问了,那便是在为难子澜,但是这件事情她是一定要知道的,她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知道。
好在……军队里从没有过黑衣人跟随着宴无双,士兵们对她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她的行动根本不受限制……她很容易等到子澜走后再偷偷的溜出去。
她一定要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她的心里越发的不安了,总觉得……离殇一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和北宸风正面交锋的,因为若是败了,那么他将一无所有,他谋划了十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是不会将自己的一切都付诸东流的。
要不就是鱼死网破,要不……就是离殇已经有了十全的把握。
不论是哪一种……宴无双都觉得害怕。
离国的军队驻扎在一个宽阔的山谷里,据说休整完毕后,再是三天,就能到达边境与凤朝的军队碰面了。
天气突然转凉了,已经入冬了,帐篷里燃着篝火,可是宴无双虚弱的身子依旧是顶不住寒风侵袭的,她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狐毛被子,却依旧冻得直哆嗦。
子澜将篝火又拨弄得旺了一些,给宴无双喝过药后,轻轻的为她顺好了被子,他用自己温暖的大掌捂着她的手,可是却依旧冰冷。
“我没事的,都已经习惯了,你去忙你的吧。”宴无双的眼帘沉重,看起来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可是她却依旧笑着。
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新的容颜,没有当初的绝代风华,没有让人惊叹的容貌,可是她看起来……依旧那样的美。
是那样平凡的五官,笑起来时,拥有的那一种气质,一点也没有褪变的,能牵连人心,让人心疼的虚弱笑容。
“你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不冷了,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子澜轻轻摩擦着她的手掌,心里微微的痛。
他也许不该带她出来的,那个海岛四季如夏,是最适合修养身体的。
可是……子澜不忍心,不忍心将她一辈子都困在那里,因为他能感受到,虽然她不会提出来要离开,虽然她不会表露出不开心的情绪来。
可是每当他看到她瘦小的身影坐在海边时,那小小的身影在宽阔的海面上,那种孤寂悲凉的感觉……每每提醒着子澜,他在做一件很自私的事情。
所以……他还是带她离开了海岛,又回到了陆地,回到了这些纠缠不清的感情当中,他不该用恩情困住她一辈子。
子澜明白的。
更何况……恩情……他对于她的恩情,比起离殇的牺牲来,太卑微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