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的山神庙前,都是聚拢着塞波学院杰出学员和官府捕快、散修这些强大的修士,在独眼狼被紫溪仙子一招制伏之后,按照常理来说,那些没有了主心骨、即将土崩瓦解的地痞流氓应该是万万不敢多加放肆的,这可是身家性命的事情,没有谁敢在这个关键点上胡来。也正因为这样,祁丹这才放松了警惕,专心致志的锁定独眼狼,以免得他借机逃之夭夭。
谁也没想到正在这时候,身为独眼狼集团二号人物的徐崇,他会悄悄绕了一个圈,偷偷摸摸来到毫无防备的后方易阳身后,一刀捅下去!!
“放肆!”
终于有人看到了这一幕,正是祁丹,她回过头正好看到这令她惊怒交加的一幕,大惊之下她含怒出手,一拂袖就将失去理智的徐崇打开,后者惊呼,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吐出一口血,然后抬起头,眼睛仍然死死盯着易阳!!
易阳噗通跪倒在地,鲜血已经染红了一身,所有的衣衫都被血水浸湿透了,他勉强一笑道:“不要紧……陈雅……救人要紧……”可是脸色已经惨白一片,然后整个人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凝视着他,前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那些不堪一击的地痞流氓统统被制伏,紫溪仙子和齐麟联袂来到后方,神色动容的看着这一幕。
“快拿金仓药!”祁丹大声喊道。
齐麟赶紧上前,从怀里掏出一瓶玉丹,祁丹接过后撕开易阳的衣衫,将药敷在伤口之上,然后柔声道:“你会没事的,区区小伤不大碍事,放心好了,本院长不会丢下你不管……”
易阳惨白的嘴唇动了动,艰难的道:“陈家大小姐……”
众人纷纷动容,到了生命垂危的时候这人居然还有心情想着别人的安危,不是大蠢就是大贤,只有祁丹知道易阳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之意,这次跟着上山也仅仅为了于此,当下心情复杂难喻,对着紫溪仙子悄悄打了个眼势。
咻!
紫溪仙子顿时化成紫光闪出人群,不久后回归,身旁跟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正是之前被掳走的陈雅。
此刻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不过衣衫还很完整,看来并没有受到独眼狼的虐待。看到这里,易阳就已经放下心来了,之前陈家一百七十三口人因他而死,原本以为自己在梦境的易阳得知消息后还不感觉怎么样--毕竟只是假的。但自从知道自己身处半梦境半真实后,内心才充满愧疚,虽然不太明白半梦境半真实的具体定义,但‘真实’这二字狠狠压在心头,久久令易阳食不知味。好在眼下陈雅被安全救回来,没有受到各方面的侵扰,这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总算没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令这个单纯的少女后半生可以抬起头来做人……
至于失去家人的伤痛,也只有让时间去慢慢抚平了……
陈雅此刻心中一片茫然麻木,当她看到那群强盗冲入家里杀光所有的家人后,她所看到的都是一片灰暗,然后她浑浑噩噩的被掳走,再到被审问被关押,一直以来都是没有感觉的,直到刚才有个美丽的大姐姐说要带自己走,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跟着她飞上了半空……
周围的正派气息环绕着她,这时她的双眼才渐渐恢复彩色,也不再那般害怕,她提起勇气缓缓抬头,先是看到附近一大片陌生人,然后就看见了倒在地上浑身是刀伤血迹的易阳,捂着红唇,发呆了片刻后,她终于惊呼一声:“李寒飞!”然后身子扑倒在易阳身上,放声痛哭。
哭过一阵后,陈雅抬头抚摸易阳的脸庞,颤声道:“你……你为何这样子了……”她的内心再一次充满恐惧,失去家人的经历已让她变得无依无靠,如果这时候易阳再离她而去,那她一个人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该如何活下去。
易阳勉强露出惨笑,劝慰道:“我没事,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说完这句话,他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然后感觉生命机能在快速的流逝,他深呼吸一口气,知道这个梦境大限将至,回想起这几天来经历的种种,当真有一种浮生若梦几蹉跎的感觉,不由苦笑一声,眼睛一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终于失去了知觉。
朦胧之中,易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上升,他睁开眼,发现又一次回到了之前天劫后来到的那片领域,果然下一刻唰的一下,白光闪动,面前已多了一人,正是之前那个带自己入梦境的老人,此刻拄着根拐杖,一脸亲切和善笑容。
“小友,梦劫的感受如何?”老人笑呵呵的问道。
易阳心中不满,到现在他还摸不清这所谓的梦劫到底是什么,当下对老人的态度也不友好,淡淡道:“没什么,就是被一个陌生老头子带入梦境,然后体验过一次爱恨纠缠生离死别之后,然后被人狠狠捅死,又回到原点了。”
老人丝毫不为此感到生气,反而笑道:“呵呵,小友先别急着生气,你先仔细观察你自己的身体状况。”
易阳闻言连忙打开内视,结果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严重受损,五脏六腑被移位,经脉错乱,丹田里的元力在身体内到处乱串,将身体的各个部分击溃。易阳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稍稍一想,就大概知道了自己身体的伤势的原委,脑海里顿时回想起了那次沙漠恐怖的天劫轰击的画面,虽然自己有九角芒星阵保护,也有十三名王级境修士为自己护法,但毕竟环境太恶劣了,再加上没来得及做好充分准备,所以天劫这么一下来,还是将打得易阳措手不及,看来自己身体的伤势,是那次天劫所致的。
可是按照常人来说,这么严重的伤势早该一命呜呼了,易阳皱眉不止,呢喃道:“这么严重的伤,我应该已经不能随意活动,而且应该命不久矣,生机尽断,为何……”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抬头惊愕的看着一脸微笑的老人。
“小友,你看这是什么。”老人手里多了一株奇妙的花朵。
“曼陀罗花!”
易阳眼瞳一缩,几乎在瞬间就认出了这株花朵,正是这次梦劫所有事情的开端,倘若不是这株花,那么独眼狼就不会打自己的主意,自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惹上了独眼狼,然后陈家也不会因此遭受劫难,自己也不会因为愧疚而上巫山……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株花所致。可是易阳又感觉到不可思议,疑惑不已,盖因这曼陀罗花是易阳帮白羽所买,白羽伤势严重,按理说应该已经将这十年方可一见的奇花使用掉了,为何还出现在老人手中呢?
“小友,你再看看我是谁。”老人一转头,脸庞瞬间转换。
“是你……”易阳一怔,眼前的老人正是白羽,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白羽安排的一场戏,他并没有受伤,也并不需要曼陀罗花……
短暂的发呆后,易阳渐渐想起了很多,终于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了,如果不是白羽让自己去帮他买曼陀罗花,那么陈家一百七十三口人也不会因此受难,而陈雅也不会小小年纪失去了家庭,让她原本该完美的人生充满痛苦和磨难。
易阳理清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他脸色已经缓缓沉了下去,目光冰冷,冷冷盯着白羽,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笑意,道:“原来为了在下一次梦中修炼,导致一百七十三口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看来在下的命实在比最上等的黄金还要贵重。”
“小友你误会了。”白羽叹息一声,说道:“这次梦劫,的确是老夫安排的一场戏,但这次的主要目的,却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哦?你倒是说说。”
白羽凝视着一脸不屑之意的易阳,眼里流露出复杂神色,缓缓道:“我知你现在心中恼恨,可能你还不明白一点,老夫为何会对你如此。其实也没什么,只因你是老夫的衣钵传人,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选择从你的角度出发。”
一听完白羽所说的话,易阳差点眼珠子都给瞪出来,目光投向一脸从容淡定的白羽,眼里已经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衣钵传人?”
“是的。”
易阳不信的摇头,淡淡道:“白羽,你可不要骗我,虽然易某平日里不甚计较琐事,但身为琅琊山弟子,还是清楚自己的师承何方的。天劫虽然将易某身体击垮,可还没击垮易某的脑子。”
白羽叹息的点头,摇头道:“你不记得,那是老夫的过错,现在也是该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了--你成为老夫的弟子,那还是在你当年第一次从琅琊山下山,在附近的一魔兽山脉,老夫第一次遇见了你,便选中你当老夫的衣钵传人,当场便传给了你信物,但由于事关重大,老夫的身份不宜曝光,而你的修为还不足以承受这个秘密,所以老夫选择暂时封印你那一段记忆,只等到你王级境,便可自行开启这段封锁的记忆。”
易阳露出讶然之色,然后他想起几年前小医仙曾拜托他前往山下采药,自己还曾在山下剿灭了一个山贼的老窝,收留了小谣,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还有这样一段记忆--至于封印记忆?他不禁摇头失笑道:“老头,你在讲演义故事呢?”
呼!
白羽一拂袖,顿时一片白光将易阳包裹,还没等后者回过神来,就觉得脑子被一阵刺痛,然后他捂住头,但是一串串尘封的记忆犹如被打开了的枷锁通通走马观花般涌现出来。记忆被解锁,易阳终于想起了当年自己曾捡下一枚神秘小晶体,融入血肉当中,后来在自己体内遇见了白羽,还想起了白羽当年所说的一切种种……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易阳都陷入了回忆当中,良久后他缓缓抬头,望着面前一脸和善笑意的老人,迟疑了片刻,终于是作揖道:“弟子易阳,见过……师尊。”
白羽微笑挥手,笑道:“不必多礼。”
这一次易阳想起了很多,包括好几年前白羽跟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记得白羽是天上的神灵,是天帝之一,但被飞升上天界的修炼者抢夺了天庭宝座,身体还被那些反叛者囚禁在深渊苦牢之地,不得翻身,只有灵魂才伴随着小晶体掉落在天元大陆上。想起这些,易阳不禁好奇的询问道:“师尊,您当初不是说,这只是您的一缕残魂么?”
“是的。”
白羽看了眼易阳,然后赞许的点点头,笑呵呵的道:“你是想问老夫为何能出现于此对吧?”
易阳连忙点头称是,按照当初白羽所说,他只是一缕残念意识,完全是没有任何修为波动的,但为何却又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然后带自己进入梦劫呢?一想到这位师尊的手段,易阳心情复杂,那可是随意调换身体的大法力啊。
白羽叹了口气,说道:“跟你说也无妨,你大可不必惊讶,当年老夫的确只是一缕意识,但那次之后,老夫奇迹般没有消失,而是生存在了小晶体以内,以吸收天地元力滋养身体,强化意识,想不到老夫吸着吸着,便养成了一缕分身残魂,拥有了部分修为,这才带你入了梦劫。”
刷!
白羽将手中的曼陀罗花轻轻递送到易阳跟前,易阳满眼惊愕地接过,然后抬头,脸色慢慢转变成震惊和恍然。白羽看着他神色巨变,叹道:“你猜得不错,老夫之所以布下梦劫,就是为你寻找这罕见的曼陀罗花。当时你晋入王级境,被天劫伤了身子,那群人要将你送回琅琊山,可是大沙漠距离琅琊山足足有一个月的路程,因为你伤势过重的缘故,老夫曾估算过你坚持不到那一天,而且区区琅琊山也未必有良药能够将你治愈,所以老夫只能自己想办法。正好老夫得知最近塞波城将有奇药曼陀罗花出世,但因为老夫不能够出面,所以才制造了‘梦劫’,让你转换了一具新的身体,这样就有资格争夺曼陀罗花了……”
易阳心中震动,看着手里鲜艳欲滴的曼陀罗花,眼里流露出复杂之色,原来白羽为了自己的事情,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去布置,自己还错怪了他,想起那么些,易阳只觉得心中越发惭愧不已。
顿了顿,白羽接着道:“你也别怪老夫手段不近人情,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出发的,你的身体不能够支撑到琅琊山和塞波城,老夫只能提取你的灵魂了……”他又指了指另一边墙角落里的一具人形体魄,轻声道:“至于‘李寒飞’的灵魂,则在那儿好好待着呢,不过因为他被人捅了几刀,所以这几天暂时没法让他回去了。”
易阳欲言又止,白羽接着道:“老夫知道你对死去的人充满愧疚,但你需要想想,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过或多或少的这些,生离死别,恩怨情仇,这次陈家人被灭门你有责任,老夫也有大责任,但怎么能花宝贵的时间在自责呢?如果没有你,独眼狼就不会再伤人害命了么?是的,这次的确因为你我的缘故,害得陈家人被灭门,但没有你我,独眼狼就不会再劳财害命了吗?显然不会,而且细水长流,独眼狼一日不除,以后不知多少人还将会遭受他的折磨与纠缠,若不是这次独眼狼咎由自取,他也不会因此被抓,这此消彼长,说得正是这个道理啊。”
易阳只觉得意念通达,一切事情都清楚了,作揖道:“师尊所言极是,只是这次陈家人和李寒飞对弟子帮助和牺牲极大,弟子认为需要补偿一下李寒飞和陈雅,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佑护他们一生平安。”
白羽锊发长笑数声,朗声道:“这个老夫自然已想到,李寒飞和陈雅这二人接下来的缘分,其实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命数。”他又叮嘱道:“对了,易阳,老夫知道你想前往塞波学院,这个老夫自然支持,只是你要记住老夫的话,塞波学院虽然极好,但绝对不能够深入啊。”
易阳困惑道:“还请师尊明言指示。”
白羽想了想,神色间已经露出了追忆之色,神往道:“说起来,那是天界的远古传说了,你有所不知,当年老夫并未成为天帝之时,天地间有一神一魔分别主宰,统领各个领域,但那一神一魔终于爆发了分歧争端,约定在天界交战。那一战真是打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就连坚不可摧的四根天柱都被撞碎,洪流涌现,火山爆发,地震碎石,各种异象层出不穷,人神魔皆惧。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才罢休,最后谁胜谁败已不为人知,但那一神一魔却双双陨落……光阴流转,千万年过去,神魔陨落之地,正是当今的塞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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