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皇宫。
碧蓝的天空下,一座接一座的朱红色宫殿鳞次栉比。高高翘起的檐角,檐角上一个个脊兽排得整整齐齐。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马车直驶进皇宫,到前殿与后宫交界处才停下。
庆王与古凰儿相继走下马车,庆王当即抱拳:“抱歉,古小姐,清河的宫殿稍有点远,我们得走过去。”
后宫是个特别的地方,就地理面积而言不算太大,却是全天下阶层最分明的地方。
所有人,无论衣食住行,都有很明确的规定,谁能穿什么不能穿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做什么规格的轿子或者不能坐轿子,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一旦逾制,等待的便是宫规处罚。
古凰儿多少知道一些,也不介意走走路:“无妨,我习武之人,别说步行穿过皇宫,就算步行穿过京城,也一点问题没有。”
她说着便笑,看过后面那几个捧着吃食的仆人,“不过要走快一点,否则面条混沌之类的东西就不好吃了。”
众人齐齐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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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尚未结束,一路往后宫深处走,遇到不少嫔妃。
位阶高的少,位阶低的多,有人在吹笛子,有人在看书,有人在画画,有人在练歌,有人在练舞,有人在来回走动,锻炼身体或者练习仪态……
古凰儿每每看见这样的女子,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投以肯定且钦佩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我看你一直很感慨的样子。”庆王问。
“我觉得她们好了不起!”古凰儿说,“明明已经住进天底下最华贵的地方,可以什么都不做了,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们依然不忘努力,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庆王不觉失笑,上次见她对付白纯纯,觉得挺老练一个女孩子,没想到竟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语。
“那是为了往上爬。”庆王声音不大,“后宫中,想要过更好的生活,想成为人上人,需争一口宠,她们这是在等父皇早朝结束后经过这里,或一眼看上她们。”
“我知道。”古凰儿道,“对于她们来说,更高的位分不就等于更好的自己吗?”
庆王一下失笑:“是,每个人想要的不同,每个人定义的最好的自己也不同。”
“那你呢?”古凰儿忽的问,“庆王殿下,你想要的是什么?”
“平安。”庆王说。
没有半点迟疑,随即补充——
“我希望她们一世安好。”
不是快乐,不是幸福,而是安好。
古凰儿没有问“她们”是谁,或是他的母妃,或是他的妹妹,又或者是那个叫白芸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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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公主住的宫殿果然很远。
远到已经经过冷宫,经过浣衣局,路上宫人越来越少,宽阔的青石路只剩窄窄的一条,入眼是高大林目。
夏末。无边落木萧萧下。
风从林间穿过,沙沙声不绝于耳。这样的景致,可以说是幽静,也可以说是凄凉。
古凰儿想起清河公主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姑娘,生在富贵家,正是应该天真烂漫的时候。她看过周围,皱了皱眉,想问清河公主什么时候搬来的,这里真的适合养病吗?
仿佛看出古凰儿心中所想,庆王开口,恰是她的疑问——
“很多年前,清河不住在这里,而是所有公主宫殿中景致最好的一处。那时,很多人说,父皇对所有孩子的宠爱,都集中到清河一个人身上了,真正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古凰儿这才隐约想起,那时候,确实有一个小女孩特别得皇上宠爱。年纪虽小,却是亭亭玉立,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让人想起“腹有诗书气自华”。
古凰儿对读书人兴趣不大,最多就是感慨两句长得挺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记得当时,皇上对你也挺上心?”那时,皇上对庆王的关注一点不比其他皇子少,甚至稳稳凌驾于他们。
“是。”庆王倒不避讳,“我和清河乃一母所生,自小亲厚,父皇对我们兄妹也颇为厚待。”
古凰儿想起大病初愈后在皇宴所见,想起二婶婶给她讲的朝堂局势,无论从哪方面,皇上对庆王都谈不上厚待。
朝堂除了御史之外的六部:负责官员升迁的“吏部”,负责财政税收的“户部”,负责全国兵马的“兵部”,负责律法管全国大案要案的“刑部”,负责祭祖宴会考试的“礼部”,负责农业水利的“工部”。
兵部由于皇上亲管,其余五部由太子监管。
而这五部,太子直辖吏部,荣王掌户部,凌王掌刑部,余下最清水、最无功有过的礼部和工部丢给庆王。
记得上次从云泾山回,皇上因太子府折损大半迁怒凌王,很多人都知皇上不喜凌王,事实上,他最不喜欢的是庆王。
那种视而不见,那种刻到骨子里的冷漠,其实是种暴力。
“后来……是因为清河那事?”因为清河,所以,皇上疏远了你?
“是,那事对父皇打击很大。想了很多办法依然无果后,清河搬到这里,我和母妃都被父皇疏远了。”庆王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就仿佛在说其他人的事,“用父皇的话说,最怕触景伤情。”
“触景伤情……”古凰儿小声重复,随即笑,大概只有孩子众多的人家,才有资格才有底气说触景伤情。
普通人家,谁不是伤了一个,会对另一个加倍的好?
“殿下,恕我多言,请问清河公主搬到这里是谁的主意?”
“是太医院商议的结果。”庆王说,“找个僻静的地方养伤,一来可以减少清河遇见外人的机率,二来可以避免清河惊扰到其他人,三来……”
说到第三点时,他的话戛然而止看,唇角浮现出浮光掠影般的笑。
古凰儿心想:三来可以假装没有这个公主,最大程度顾及天家颜面。
“殿下,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你。”古凰儿朝身后看一眼。
庆王抬手,屏退左右。
“曾听人说,皇上有意废太子,立荣王,可有此事?“
上辈子,李祈骏对付荣王之前,几次郁闷提过此事,说他兢兢业业,一心为民,抵不过父皇的偏爱。
这辈子,她刚重生那会儿,以为云泾山大火是荣王手笔,当她提出查荣王,二婶婶曾阻止,认为不智,因为一旦暴露,等于挑衅皇家。
后来,凌王和她聊过一次,意思是,太子之位稳如磐石,其余几个皇子,若真对皇位有想法,捷径是娶她,万没有杀她的动机。
如今,既和庆王聊到皇上的宠爱,便想多问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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