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涵双手穿过他腋下,如同抱娃娃一样直接将人从水里提起放到了池边。
哗啦的一声水响,胡翟惊得都没反应过来,便像个糖片一样被从江奕涵身上撕开了。
他小腿还泡在水里,只得茫然地低头看着江奕涵,搞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气氛也很好,这又是怎么了?
“先别折磨我,”江奕涵兜住他的手,微微咬牙,无奈地苦笑,“等一切稳定下来,国婚后咱们再谈这事。”
这两年来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也不是没有过擦枪走火,该蹭的都蹭了该摸的都摸过,可大局当前,除去偶尔的出格,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这件事。
情事应该在花好月圆时,宝帐流苏金炉暖,怎么轮不到这么个荒郊野外的露天汤泉。
江奕涵想,或许他是太过死板,可他远比胡翟所想的要更在乎。
可胡翟听了这话,只感如遭雷殛,浑身发僵,方才旖旎的热度全降了下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试着慢慢把手抽回来,“……你已经想好国婚的事情了吗?”
“是啊,”江奕涵轻吁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满天明亮的星子笑起来,“要专门在历山修一座宫殿,鎏金喜帐从殿内拉到街上,最好是初夏,让琉璃鸟专衔糖果和花生给百姓,乐师团从八里街欢奏……”
只是这样随口说一说,都能感到他深切的浓情蜜意。胡翟勉强提起唇角,由衷道:“真好。”
他好羡慕。究竟是哪个姑娘谁能被世子这样宠着,大大方方地带给世人看,让百姓都能顺顺溜溜地唤一声世子妃。
总归不会像他一般,人前离江奕涵稍微近些就会惶恐不安。
江奕涵含笑回过头来,“那就代表你喜欢了?”
他明明在强忍欲|望,却笑意翩然,全然无事一般。胡翟能从他眼瞳里看到嵌着星子的天幕,忽然觉得这张脸竟第一次显得如此可恶。
何必这样对他?仿佛给小狗闻了一根香喷喷的酥排骨,要小狗对自己打滚摆尾,却又随手就喂给了过路的黄鼠狼。
可惜他真的好喜欢这根排骨。
胡翟感觉眼眶发热,糊弄地唔了一声。
江奕涵背对着他,没有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异常,还在带着微笑说下去,“到时候要多少台花轿?一定要从整个城中穿过,叫所有人都瞧瞧——”
“别说了。”
胡翟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知道君王都是妻妾成群,我知道……没有办法,可是我听了还是会难过。”
他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睛,“我也不是小孩了,什么时候该走远点还是有数的。”
他这番话插得莫名其妙,江奕涵的表情逐渐由愕然变得无奈,“你去哪儿,你走了我和谁成婚?”
“你管我去——”胡翟恍然瞪大双眼,“啊?”
江奕涵又重复了一次,“我想娶你,你要跑哪儿去?”
胡翟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最后一本正经地拧着眉头结巴道:“可,我,我不能生孩子啊……”
“我要你生孩子做什么?”江奕涵简直哭笑不得,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能让胡翟想到这个份上,“我和心仪之人成婚,难道就为了要孩子吗?”
“可王室不得……那个,开枝散叶?”
这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莫名有一点羞耻。
江奕涵噗地笑出声来,终于忍不住逗他,“禅让制听说过吗?不过你要是想生,我们可以多做几次试试,说不定就有奇迹了。”
“我——”胡翟忿忿,“你是真的想和我大婚吗?”
“那不然呢?我也弄个大后宫,让你天天饮醋水饱?”
他还站在温泉水里,眼睛笑得轻轻眯起,微抬着下巴看向胡翟,眼角眉梢是含着点挑衅的逗弄。
胡翟轻哼一声,舔了舔嘴唇,二话不说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他。
他像头终于长大的凶恶小兽,晃悠悠地荡着腿坐在高处,再弯下脖子来肆意蹂躏爱人。
胸前那块小小的木牌在两人中间摆动,牌面上的四面佛正静静阖着双眼,两手合并。
细细想来,这块佛牌已经是江奕涵三四年前为他求的了,还足足爬了一千阶云梯。
果然爱意就是底气,明明上一刻还因为害怕被丢弃而假装强悍,现在又觉得自己是对方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宝贝了。
这回他们吻了很久,直到江奕涵微微克制着推开他,“刚下去,再这样又得起反应。”
他眼里还是蒸着两团温温的火,让胡翟感觉自己像全力打到了一团棉花上。
两个人“泡”得有点久,出来的时候店前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他们大概已经是最后的客人。
江奕涵付过钱,那个扎着双髻的姑娘赠了两个木牌,“二位可以写下愿望挂在外面的玉禾树上,很灵验的。”
那个男子立在她身旁点了点头。
那块木牌的边缘有些粗糙,一看就是经人手打磨而出。胡翟摩挲了好久,他眼看江奕涵已经写完了,才快速地写了四个字上去,偷偷抓在手心里。
胡翟注意到把毛笔还给那个姑娘的时候,她竟抓空了一下,好在旁边的男人很快便接手。
门外那棵玉禾树上挂着满满的木牌,好些经过风吹雨淋已经有点朽烂。胡翟找了半天位置才系在中间的一根树枝上,却看江奕涵直接将木牌系了个结,向上一抛,那块木牌贬被稳稳当当地挂在了最高一条梢头。
想要偷偷看一眼的小心思破灭了,胡翟严重怀疑江奕涵就是故意的。
两人原路返回营地,远远就见穆贺远等在大帐门口,抱着肩膀,脸色不怎么好看。
出钟州后他便直接扔了那张人皮面具,因着常年不见日光,穆贺远自己的脸虽然清俊,但真是苍白得如同鬼魂一般,再加上嗓子也彻底毁掉,整个人都显得有点阴森森的。
他盯了胡翟一眼,没什么温度的,就让人脊背发凉。
江奕涵不动声色地隔在胡翟面前,“怎么?”
“敬子辰的回信到了。”穆贺远站直身子,“事情恐怕没那么顺利。”
江奕涵转身摸了摸胡翟的脸,果然被一路上的风吹得有些发凉,“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赶路。”
胡翟点点头,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他总觉得穆贺远那道凉凉的目光一直追随在自己身后,刺得他汗毛直立。
第二日照旧是继续向北行进,阿冉坐了一架马车,胡翟就一直打马跟在旁边。
小岳中途偷偷问胡翟:“昨天你去哪儿了?”
胡翟随口胡诌,“起夜来着。”
“可不是吧,”小岳说了半句,音量低了下去,“胡大人真和堑北王爷是那种关系吗?”
他遮遮掩掩的表情让胡翟也莫名感到羞耻,攥着缰绳半天没说出话来。
“胡大人,我的意思是……”小岳凑近了,拿胳膊肘轻轻撞他,很担忧的样子,“您是好人,要是被逼着做了那个,我可以帮您逃跑的呀。就说半夜起来你不见了,总比被强迫要好得多……”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胡翟截断他的话,紧紧蹙起眉头,“你该相信自己的君主,不是吗。”
小岳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得直接噤声了,只是连连点头。
胡翟心里一阵烦乱。他最害怕的就是对江奕涵造成哪怕一点不利的影响,可这事还是发生了。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夕阳落山前悄悄赶到了南部的中心城市,枫丹。
当初魏鹤铭以四季关为界,将堑北一分两端,北部交由江奕涵,南部全权托给周纪岑,这样做不是没有理由的。
除去地理距离更近的原因,实际上,北部经济远不如南部发达,并且因着气温条件比南部更差,连每年基本的农地收成都无法保证,更别提其他的工商业。
如果他们不把南部夺回来,那么这一部分或早或晚将被汉盛吞入腹中。
这其中最让人头痛的就是周纪岑所率领的十万白谷军,牢牢守控着整个南部地区。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被强迫的北盛军,可他们在南部没有任何“钉子”,所有的希望只能压在敬子辰身上。
敬子辰的父亲曾是堑北重臣,在周纪岑来后,被“自愿辞官”,勉强保住性命。而敬子辰同江奕涵更是从小一次听过讲学、玩过游戏的伙伴,这些年断断续续的没断联系。
他一度以为事情会很顺利。
当天晚上,胡翟在大帐内同江奕涵一起等待敬子辰。夜已经深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围棋,在胡翟打出一组还算漂亮的“老鼠吃油”后,外面终于传来了马蹄嘚嘚声。
片刻后,一名青年快步走进大帐。他肩头落了些细雪,一抬手掀去大氅的帽子,露出张秀美的脸庞,面如冠玉,眉眼仿若白云出岫,整个人有种翩翩如玉的贵气,又在眼角隐了些慧黠。
敬子辰随意地拍去肩头雪花,视线在两人中间打了个转,懒洋洋地勾起唇角一笑,“好久不见,江奕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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