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霆的手移到她的脸上,粗粝的指腹在她眼角试探的摩挲,“怎么了?”
她赶紧抑制住呼吸,忍着哭腔,握住他的手,顺势从自己的眼角拿开:“没……没什么。”
他反握住她,与她五指交叉纠缠。
无声却有力的安抚,顾砚倾很快压抑住抽噎,另一只手抹了把眼泪,就听见他分外低沉的开腔:“到底还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顷刻间,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使劲把脸往枕头里压,心里百味横陈。
他像是感受到她克制的情绪,担心她把自己捂在枕头里窒息,手掌握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从枕间拔出来。
“对不起……”
他如同叹息一般的呢喃,“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希望自己是穆致远的儿子,我该早点向你坦白,主动离开你,不该让你这么为难,还惹哭了你。可是……怎么办,我已经不能离开你了……”
如果不是这漆黑的夜,向来沉敛如他,恐怕根本开不了这样的口。
顾砚倾怔愣的睁着眼,胸口深处酸酸的,又仿佛被一股热流渐渐包裹。
眼泪滑入鬓丝,浸入白枕,她用力与他五指交缠,抬手遮住眼睛低语,“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穆景霆湛眸浓郁深沉,定定瞧着她。
他的小女人对他的感情没变,还爱着他,单纯,又那么一点儿倔强。
她慢慢露出眼睛,语气透着内疚,“我知道自己固执的像头牛,我爸的死并不是你的错,本来你就愧疚着,我却想方设法用这个理由责怪你离开你,你该多么伤心。”
“确实伤心。”他好听的嗓音透着心痛的味道,顾砚倾却听得心慌。
“抱歉,我不该想着离开你,该怎么做才能……”
“那就在医院陪我直到出院。”男人得逞的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哪像一个刚做完手术不久的病患。
“啊?”顾砚倾有些发愣,额头上立刻落下来自男人浓情的一吻。
……
时间一晃过去两周。
用过午餐,穆景霆见自己的太太拖着脸颊发呆,怕她无聊,缓声问道:“要不要提前回公司上班?”
顾砚倾摇了摇头,扭身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拭嘴角:“我得在这里监督你,以防你又偷偷工作,反正我已经旷工这么久了,就算现在回去,依然难免被人口舌,没区别。”
收拾了碗筷,顾砚倾拎着食盒回了趟别墅。
王婶在准备晚上的食材,看见顾砚倾回来,欣喜的喊她到厨房试吃新菜。
顾砚倾一看是精致的糕点,嘴巴发馋,一口气吃了半碟。
临走时,王婶怕她和穆景霆下午肚子饿,打包了一袋子吃的塞给她。
回医院的时候,穆景霆病房的门关着,距离房门几步的距离,依稀能听见里面模糊的谈话,只是声音都压得很低,她听不清。
张龙朝她点头,算是打招呼,却忽然挡在了门口。
顾砚倾一顿,反应过来张龙不想让她现在进去,而且透过那一小块门玻璃,看得出里面氛围的压抑。
过了大概五分钟,里面的谈话结束,孙恒从里面出来,只是神色有些奇怪。
“孙秘书?”顾砚倾喊了他声儿。
孙恒这才察觉她在门口,表情很快恢复正常:“太太,你买了什么东西,味道这么香?”
顾砚倾的视线从病房里的穆景霆和裴易哲身上收回,笑着展开袋子,取出一盒饼干递给孙恒:“王婶做的糕点,孙秘书你拿点尝尝。”
孙恒受宠若惊的接过,“谢谢。”
顾砚倾莞尔,等孙恒走开,忍不住探头往门缝里瞅去。
俊逸的男人半靠在床头,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顾砚倾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线条弧度流畅完美的下颌,他眼神漆黑幽深,却叫她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大概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穆景霆停止了谈话,扭头望了过来,眼神跟平常一样,冲她招了下手。
顾砚倾这才走进去,打量着他的神色,除了略显苍白的薄唇,没看出来异常的情绪。
“砚倾你总算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得陪他到什么时候。”裴易哲笑着起身,表情亦是无异。
顾砚倾同样取出一盒王婶做的糕点给他:“这是王婶做的,味道很好。”
“哟,看来我有口福了!”裴易哲笑眯眯的接到手中,“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
说着,他已经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顾砚倾在椅子上坐下,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大概是想拿给病床上的男人吃,翻开袋子精心挑选着。
穆景霆扫了眼她的动作,又皱眉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针头,语气无波的开腔:“我今天下午出院,不过得先去公司一趟,等会儿让孙恒送你回家,好吗?”
顾砚倾拿绿豆糕的动作停下,大脑里闪现好几种猜想,最后徘徊在孙恒和裴易哲在病房里跟他谈话的场景。
隐约感觉有什么事,但她还是不放心的问:“提前一周出院,你身子能扛得住吗?”
穆景霆低眸间眸色暗沉,再掀起眼皮时,已经平静如常:“会跟院方沟通,况且我有家庭医生桑娜,随叫随到。”
明明伤口没有恢复,是必须要出院吗?
她眨了下眼睑,却温顺的点头,“你要是能撑得住,我没什么可反对的。“
穆景霆摸了摸她的发顶,转开话题:“王婶都做了什么好吃的?拿给我尝尝。”
“有饼干、绿豆糕、黄桃罐头,还有你喜欢的酥油饼……”她边说边把装糕点的盒子一样样摆在柜子上。
他淡淡的笑,没说话。
但顾砚倾还是能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一丝丝窒闷,以及他瞳孔深处并不轻松的异样。
……
医生办公室里,桑娜生气的一把拽过裴易哲,神色凝重:“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这个时候出院,知不知道这是在乱来,很可能会引起伤口感染!”
裴易哲回头,示意孙恒把门关上。
等办公室恢复安静,他表情严肃起来,语气喟然:“税务机关那边来电话,联系不到景霆,打给了孙恒,通知说穆老爷子涉嫌偷税……被抓起来了。”
“偷税?!”桑娜脸色骤变,随即蹙眉,“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被查?如果穆致远真干了这种事,那岂不是会牵连到整个穆氏,包括景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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