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杏自己生了好几个孩子,可她身体特别好,未曾落下任何月子病。所以说在有些方面,她有经验之谈,比我这大夫还老道。
“不走远,就沿着回廊略走走。”我小声说道,“朝儿睡醒之前,我定然回来了。”
田杏看了看我身上衣裳,愣是又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风,给我套上了净白的棉袜,换上了包的严严实实的绣鞋,这才点头说,“走走也好,您心情好了,奶水自然好。总是闷在屋子里,心情不畅,母子都不爽利。”
我连连点头,最喜欢她这样通情达理的样子。
田杏在屋子里看顾朝儿,我带着玲珑与绿萝去外头溜达。
刚生完那几日,我连床都没下过,后来也就是在屋子里走走,如今终于到了外头,看风和日丽,看鸟语花香,心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夫人这是往哪儿去呢,不是说就在院子里走走么?”玲珑见我走的略有些快,且还是带着目的似得,一路往一个方向去,她不由快步追上我,挽住我的胳膊,拖慢了我的脚步。
我冲她笑笑,“阿娘不来看我,那只能我去看阿娘了。”
没错,我就是往客房那院儿去的。
那日师父叫阿娘来看过我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我琢磨着,她的院子或许还是被人看守着,不叫人随意出入?那我去了,总可以进去吧?不然我这内宅主母,岂不跟笑话一般?
玲珑微微皱了眉,“那太远了吧?要不婢子去叫人抬了肩舆过来?”
“不用,”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才几步路啊?走走路,略出些汗,对身体还有好处呢,也不是像你们想的那么弱不经风。”
玲珑眉宇皱在一起,不得纾解。
绿萝笑嘻嘻的挽住我另一边的胳膊,“没事儿,有婢子和玲珑呢,小姐要是走累了,就叫我俩搀着小姐走!”
我冲她赞许的点点头。
玲珑也只得不情不愿的扶着我,继续往客房院子去。
离那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呢,玲珑眼尖,不知看见了什么,猛地错身挡在我前头。
她脸色都微微变了,咬着下唇,眼神颤的厉害,“夫人!回去吧!”
我错愕的看她,掂着脚尖往她身后看。
这丫鬟,竟也掂起脚尖故意遮挡我的视线。
我皱眉正欲呵斥,也不知绿萝瞧见了什么,她竟和玲珑连成一气,拽着我的胳膊就要往回走,“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声音颤抖的厉害,咬着下唇,隐约有种要哭的感觉。
我心中好奇更甚,这俩丫鬟究竟看见什么了,一个个竟成了这样子?
我心里要说担忧……倒不如说是好奇更重。
可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架着我,又是拦又是挡,就是不叫我往远处看,硬要我调头回去。
“行了行了,不往前走了,我腿有些累,脚也麻了,咱们坐下了歇一会儿,前头不是有个太湖石么,就坐那儿歇会儿。”我指着来的路上经过的一块石头,顺着两个丫鬟的意思往回走。
她们两个松了口气,点点头把我往石头那儿搀扶。
我感觉到两个丫鬟手上都松了力气,脚下也做好了准备……我腿不累,脚也不酸,趁两人不备,我猛地甩开她们的手,错步一闪,调头往回跑。
刚拐过那一株硕大的木槿花树,就瞧见远处路的尽头并肩而立两个人。
那女子穿的是我最喜欢的桃色衣裳,我常穿的款式,她身量与我本就相似,如今又盘了和我一样的发髻,簪着我素来爱的发簪,这么远远一看……还真是像我呢!
那男人一袭白衣,如出尘的谪仙,他细心的将一条素白的披风披在她身上,低头细心的为她系着领口的结扣。
我脚下生了根,就那么长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动了。
两个丫鬟惊慌失措的追上我,一左一右的扶着我。
两人都不说话,也不劝我回去了。我听见隐隐的抽泣声,扭脸一看,绿萝满脸的泪痕。
再看玲珑,也是面如死灰,神情僵硬至极。
我咧嘴笑了笑,举目仍旧往远处看去。这么远,我竟清晰无误的看到他脸上扬起笑意,他素来不爱笑,唯有对着我的时候才会笑的温暖和煦,如三月的暖阳。
可如今……我却不是那唯一一个让他笑容明媚的人了,他终于对着另外一个女子,展露笑颜。
“真像我呢,你们说,是不是?”我抬了抬下巴。
“回去吧,小姐。”绿萝低声劝。
我点点头,“好,回去吧。”
两个丫鬟搀着我,转身往回走……不似来时轻快,这会儿我们仨的脚步,一个比一个沉重。
我嘿嘿一笑,“你看,你们担忧过甚了,其实让我看见也没什么呀,我能理解的,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阿娘,他们……”
话没说完,我只觉身子一轻,轻飘飘的好舒服……压在我心头上的石头,都不见了。
“小姐!”“夫人!”
耳边却骤然炸响两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喊叫。
我想对她们摆手,说,别吵别吵,再打扰了师父和阿娘……可我身子太轻了,轻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噗通,也不知是谁倒在了地上,我只见天好蓝好蓝,云好白好白……今日的阳光真灿烂,今日的花儿开的真好看……
“瑾瑜!”师父的声音也跑来耳边聒噪。
我人中猛地一疼,可我不想睁眼,我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里很美。没有欺骗,没有隐瞒。
“瑾瑜,醒过来!”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命令的口吻,我真的不喜欢。
有刺痛,还有沉重的拉扯,硬是把我从我的世界里给扯了出来。
我不情愿的掀开眼皮,入目的是香妃色的床帐,还有艾叶的香味儿萦绕鼻端。
我左右看了看,这是在卧房里,朝儿的小床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绿萝,玲珑和田杏,都在小床旁边站着,目光却是担忧的落在我身上。
离我最近的是师父,他就在床边坐着,手里还捏着好几根金针,他面色有些紧张,一向红润的唇,泛着罕见的苍白。
“师父?”我冲他笑了笑,“你拿着针干什么?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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