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轻轻游走在他缀满青色胡茬的脸颊上。
都说精力旺盛的男人,胡子长得也特别快。
乔知夜的胡须特别硬,从根里嵌长着的,打不死的那种强悍。
他需要用软须膏,需要花上一点时间用锋利的剃须刀来对付。
而不是平常男人只用电动的那种,随便突一突就算了的。
只是他从来不在我面前刮胡子,每每只把门锁得很紧。
刮胡子这个行为,是最没防备的,又最危险的。
将自己可以一刀致命的弱点,暴露在任何一个可能很想要他的命的人面前。
这种事,乔知夜是绝对不能允许。
他和我一样,没做完想做的事之前,不能死。
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胡茬,他柔软又薄情的唇。
我突然有了一种特别怪异的冲动。我挚爱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只想亲手为他刮一次胡子。
只想让他毫无防备地躺在我怀里,只想让他肆无忌惮地对我倾诉他的喜乐悲伤。
我也可以像柯影如那样——
不,我不可以。
柯影如是长在水边的如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
我姜小瑶却是为了报仇,不得不在花花世界里游走的毒蛇。
我不能爱乔知夜,是因为这一刻的我,舍弃不了的我信念和责任。
就如乔知夜也不能爱我。
除了他的信念和责任之外,他爱我么?
我凝视着他的双眸,泪水泛滥如潮如汐。
我想,乔知夜应该多少是喜欢我的吧。
只是,这个多少的程度。如一壶酒的微醺,如一只信物的相赠,如施舍流浪猫的一碗鱼汤。
他喜欢我,就像孩子喜欢的玩具,即便发了脾气往地下一摔,也得赶紧捡起来修修胳膊修修腿那种。
后来实在修不好了,也不能玩了。还是舍不得扔。
于是就想着摆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落落灰,假装告诉自己,早就忘了它的存在。
有天好朋友过来了,千花万丛中偏偏看我跟别的妖艳贱货不一样,非要拿回去当个宝贝。
他心里,会是滋味么?
我就是那个玩具,纪冬九就是那个没品的小兄弟,乔知夜就是那个舍不得又不能给予珍爱唯一的熊孩子。
以前我不敢跟纪冬九走,主要是担心乔知夜一时心火怒恼,真把我给砸个稀巴烂了。
后来我不敢跟任何人走,是因为玩具也有心。
玩具,从来不想伤害它的主人。
可是,我从没想过的第三种可能,是柯影如今天才告诉我的。
或许乔知夜很希望我能离开。带着他迟迟下不了的决心,由我亲自下决心呢?
今夜注定要流尽为他所有的泪水。
在太阳升起之前,我变不成爱做梦的人鱼公主,也不想变成一个只会被后世嘲笑,人间不值得的斑斓泡沫。
姜小瑶永远是姜小瑶。
爱上乔知夜的姜小瑶,和离开乔知夜的姜小瑶,从来没有什么不同。
我敢爱就上,疼了就叫,委屈了就哭,谁打我我就打回去。
我跟乔知夜,本来就是同一种人。
啪——
冲着男人英俊如刀削侧雕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擂了一巴掌。
“乔知夜,这是你欠我的。”
我咬着牙,狠狠说。
“两年零八个月,你给我的每一道伤疤,每一份侮辱。这一巴掌,我们算两清了!
啪——
又一巴掌,我右手有劲儿,左手有伤没那么狠,打得不太重。但我必须左右开弓,总得把他的脸扇回来,这样才能打下一巴掌啊。
“这一巴掌,为我今天对你所有难以割舍的爱。”
我咬咬牙,狠狠说。
“你掏空了我的尊严,让我爱上你。我爱你,你不爱我,你就是个混蛋。”
乔知夜的脸本来就很红,大概是因为喝酒酣睡的缘故。
这两巴掌下去,印子反而变白了。
我连理由都编好了,假如他明天醒了,柯影如应该会告诉他,是他昨天不小心喝多了,脸摔在别人的手掌上了。
而那时候,我已经在百里之外的叶城了。
想到这里,我扬起右手,狠狠又给了他一巴掌。
“乔知夜,这一巴掌,是为你对我所有的不舍。”
不爱,或不敢爱,不相爱,不能爱。
统统称之为不爱。
“不爱就干脆点。我姜小瑶跟你乔知夜一样,不用爱也能做,不用爱,也能活。”
打完这三个耳光,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全身都畅快了。
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蜕了一身皮毛,我换了一身新甲。
刀枪不入,钢铁无敌。
可偏偏就在这时,我看到乔知夜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
我秒怂。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柯老板的闺房里有股淡淡的茶香,渗透空气里沁人心脾的寂静。
我僵着表情,麻痹着手掌。
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感。
不,应该是壮士扛起领状的下一瞬间,正好被喜鹊屎砸在头上的赶脚。
“打够了没?”
乔知夜开口,浓重的酒气喷薄着,与他身上熟悉的荷尔蒙的味道浑然一体。
我像吸了一口毒药,所有的好言壮志都变成了小家软语。
我不知道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对视了多久,直到乔知夜突然一勾手臂,将我整个人拽上了床塌。
我能不能挣扎或想不想挣扎,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类的本质是个动物。
我们抵御不了最真实的身体反应与渴望,与爱恨无关。
我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做了。
他根本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像以前一样霸道和熟练。
我更不需要像以前一样配合迎巧。
他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
都快乐的事,不存在谁玩了谁,谁吃亏。
我狠得像个小野猫,他反而因为醉的厉害,不见得更能施展手脚。
当我发现,我再也不用顾忌他的感受,只想追求自己该有的快意的时候。
这种事,竟然远比之前来得美妙。
我打了他三个耳光,又榨了他狠狠三次。
他全程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喘息,压抑,放肆,到最后的疯狂迷离。
我爱死了这样的乔知夜,也真想让他爱死我。
哪怕只在床上,只有须臾。
我理好衣服,下地。
乔知夜睡了。
人一旦爱上了神仙一般的睡眠,就很难不想做神仙。
我看着他被我打红的脸,看着他被我掐红的脖颈,抓红的双肩。
我深吸一口气,真想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甩他脸上。
推门出去,东方迎着破晓。
柯影如一夜没睡的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小凉亭下,弄着一些甘草味很重的中药。
“阿夜常年伤病,西药毒性大,伤肝损肺。”
我没问,她自顾自答。
脸上的表情平静如茶,就好像刚才从她闺房里传出来的男欢女爱,压根不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柯老板,临走之前,我能跟你说几句话么?”
我看着柯影如,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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