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我张开口,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听起来就好像已经到了弥留,眼底最后剩下的光芒,都聚焦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
“闭嘴。”
乔知夜低吼了一句。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喉结微微颤抖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想笑。
“乔知夜,如果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会不会后悔......这样算计我?”
“一点皮外伤,你姜小瑶是那么容易死的?”
我疼得无法集中着精力,脑子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段时候都清醒。
从我家到附近的医院,横穿三公里左右的路程。
我不知道乔知夜为什么不等救护车开进来,而是一定要这样子抱着我跑。
他的胸膛很宽阔,手臂很结实。
我的右手垂在他身后,拼着最后的力气,我想掐他的背,我想求他放下我。
可是乔知夜的背那么宽厚,我的手——除了习惯的抚摸,又何曾对他有过半点攻击的意图?
我掐他,他也感觉不到,大概就跟小猫抓痒似的吧。
于是我一边流泪,一边恳求。
“乔爷,放过小瑶吧。”
他突然愣住,低头,脚步跟着缓了下来。
其实,前面也就是医院急诊的大门了。
我咬牙坚持着说,我自己能走。
于是乔知夜放我下来,什么都没有再说。
他的眼睛盯着我,冰冷绝情如旧,却似有一团极力压抑的火苗。
好像我极力压抑的痛苦一样,压得很深,也很深刻。
我扶着墙站稳,另一手紧紧压在腰间的伤口上。
“你怪我?”
乔知夜的声音从我背后清晰传来。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脑袋。
“没有。”
我有什么资格怪乔知夜的?
我说:“从我第一眼见到乔爷的那天起,接近您,讨好您,就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如今,我有什么资格怪乔爷呢?”
桃姐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我,说真话让别人心痛,说谎话让自己心痛。
可惜我姜小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分不清自己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我习惯了爱而不得,习惯了爱而不敢,也习惯了伤痕累累。
我不怕伤,不怕疼,也不怕死。
唯独怕极了伤在乔知夜的算计下,疼在乔知夜的轻视里,死在乔知夜的死局中。
“乔爷,谢谢你对我这么久以来的纵容。”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时,就好像中了一支深深的催眠。
我想睡了,就地入梦的那种。
“姜小瑶!”
在我狼狈摔倒之前,乔知夜再次上前将我一把接入怀中。
右手攥着他西装背襟,说不定已经拽得又皱又脏。
于是我索性松开了手,沿着他的腰,滑落下来。
“姜小瑶!”
刚松开手,我就听到他在叫我。
“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吼我。
“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报仇我帮你报仇!你为什么一定要像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特么低俗无美感不像话的情话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胸腔就像是被人一击而破的鼓,鸣响阵阵。
“乔知夜,你是在说......你喜欢我么?”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一股特别刺激的腥咸气息溢出我的鼻腔。
我狼狈抬手擦去,红彤彤的一片,尽数玷污了乔知夜的衣襟。
我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姜小瑶你闭嘴!”
乔知夜双目赤红,抱着我一路冲进医院的急诊大厅。
“不会说人话就昏过去。”
于是我索性闭上了眼睛,耳边却又是一阵或远或近,聒噪不堪的呼唤
“姜小瑶!姜小瑶——”
神经病。
我无奈地想,刚才是谁叫我昏过去的?
我很累,真的很累。
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我真的有想过。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难道不好么?
我从没奢望过能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现世安稳。
但至少,他的怀抱能让我安息瞑目,也足够了。
其实我伤得不算很重。
医生说我太瘦了,剪刀沿着肋骨划了过去,入肉没多深。
不过我觉得这跟瘦不瘦没关系。
苏雅韵倒是比我还瘦了,结果照样把脸颊撕得跟黑色大丽花似的?
所以,一定是老天有眼,我想。
醒来时,我被搁在床边那张大脸吓得半死。
果然,长的帅的人睡觉流哈喇子都帅。
“纪,纪冬九?你怎么在这儿!”
纪冬九被我惊醒,揉揉眼,擦擦嘴。
然后突然窜起身来,一把将我抱住。
我差点被他勒得喷出一口老血。
但一个人能用这么大的力气抱住另一个人——
“小瑶!小瑶你醒了!太好了你没死!”
我:“......”
我四下打量一圈,顿时无语。
这里怎么看都是病房吧?
又不是太平间。
“我刚做梦,梦到你快死了。”
纪冬九抱着我,温热的气息从我脖颈和耳后喃喃传来。
我突然有种遗憾的错觉,难道那个抱着我从家里一路跑到医院的人,并不是乔知夜,而是纪冬九?
我自嘲地想,也难怪,乔知夜他又怎么可能那样紧张我?
“小瑶,对不起。”
纪冬九诚恳地低下头。
不用更多的解释,我心里也早就明白了七八分。
乔知夜的全盘计划,纪冬九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说,以前他还会为了保护这个不谙世事的小表弟,而刻意隐瞒很多事。
但现在,他都已经放心让纪冬九出面去接洽姚逸之了。
喂狼崽子长大,也是要用肉喂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终是释然了几分。
我摸摸纪冬九拱在我被子上的脑袋,说:“没事的,冬九。”
我说你要是真的蠢的让人心疼,我反而觉得对不住你。
你要是能修炼出有乔知夜一半的冷血和狡猾,我反而心安理得。
“小瑶......”
纪冬九垂了下眼睫,那双桃花眼不含笑意的时候,仿佛成了另一股忧郁的风情。
“你能原谅我哥,却未必能原谅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要变强。只有变得像我哥一样强,我才能保护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对你肆意捏圆捏扁!你明白么!”
我轻轻将手从纪冬九的掌中抽回来,我说,你错了。
就算是乔知夜,我也未必就能原谅。
说话时,我的余光突然被门口的一个人影給截了过去。
我抬头,看到乔知夜站在那里。
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又不是消息还能撤回。
不过我并不后悔,我装了两年半,装够了。
就算乔知夜刚刚就在,我也一样这么说。
不过纪冬九在面对乔知夜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怵的。
“你,别乱来!小瑶身子还很虚弱!”
看着纪冬九突然起身挡在床前,我收起不适时机的感动,只是淡淡哼了一声:“不过是在腰上缝了七八针,估计还没有苏雅韵脸上的伤口大。”
纪冬九回头瞪了我一眼。
那怨念的小眼神似乎在说,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我避开了双眼,不再看他,也不再看乔知夜。
后来,纪冬九悻悻出去了。
我明白,即便乔知夜不出一言一语,光意念过招,也能把纪冬九撸得一败涂地。
我扶了扶腰,麻醉还在,也没那么疼了。
乔知夜一直站在门口,不主动发声,也没有再往前进一步。
我挺不习惯他这样看着我的。
好像一个永远也不会对玩具说对不起的主人,只等着我能像以前一样摇摇尾巴,主动说‘没关系’。
“你走吧。”
我垂了下睫毛,说。
“我哥的事,我自己会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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