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纪冬九,我得了癌症。
时间不多了,生命很珍贵。
“我这辈子,没太多的心愿,一愿我姨老有所终。这事儿,轮不到旁人操心,我相信房云凯不会亏待她。更何况,这两年乔知夜给我的钱,我都给陶姨攒下了。”
我接过纪冬九递给我的矿泉水,漱了漱口。
还有个人能平静地坐在旁边,听我交代遗言什么的,这种感觉蛮不错的了。
我原本以为我注定是那个自己烂在家里好久,最后被邻居发现气味难耐,报警才会发现的。
我轻轻舒了口气,苦笑继续说道:“再就是,愿我有生之年能让我哥沉冤得雪,灵魂安息。”
我说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这事儿越挖越深,越扯越大。
我不见得真能等到那一天,但只要我还有口气在,我一天都不想浪费。
我没告诉纪冬九,我怀孕的事儿。
这又矫情又偏执的念头和奢望,我没法对任何人开口。
听了我的话,纪冬九沉默良久。
只是低头摆弄着刚刚掏出来给我擦手擦脸的纸巾袋子,手指摩挲着,塑料纸哗啦哗啦地响。
我突然特别害怕他会失控,一下子冲过来抱住我,或者痛哭流涕什么的。
所以我特意缓了缓,等他的呼吸和眼神都正常了,我才试探着小声说:“冬九,别跟乔知夜说,行么?”
“哼。”
然而他只是不无威胁地瞪了我一眼,嘴角勾出一丝半威胁的冷笑,“姜小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也不用搞这么狗血的理由来拒绝我吧?”
我愣了一下,心底一片无奈的悲凉。
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搞出来的花头。
我真希望,我还有魄力和机会,去演这样一出苦情的戏码,来推动我的目标。
可惜,我没机会了。
“冬九,对不起。”
我低下头,看着脚下地砖上的血迹。
慢慢地,渗透了石阶缝隙里。
那些故作轻佻的笑容,在纪冬九的脸上慢慢消失。
他盯着我,突然上手扳住我的双肩。
“姜小瑶。”
他每次叫我的名字,都叫得特别响,特别短促。
无论大事小事,听起来就像一幕剧下导演的一声清脆的‘咔’。
“姜小瑶,你别逼我恨你。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不要我,但你不能死!”
泪水在纪冬九的眼里打转,他似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它们掉下来。
可我伸手一触,他一下子就失控了。
下一秒,他将我整个人抢进怀里。
大嘴一张,直接咬我肩头上了。
很疼。
“纪——你是狗啊!”
我张口就骂,可是嘴唇一开,咸咸的泪水顷刻挑动了味觉。
我哭得比他还认真。
“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啊!姜小瑶!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听我哥的话,好好打点生意,好好赚钱。我想尽一切办法解绑家里的生意,就是为了从此以后不靠以前的山也不靠以前的债,我就是想要证明我一个人也能养活得起你!可你,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纪冬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都擦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双手扶着他的肩背,一时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冬九,我爱的,始终都是乔知夜啊。”
人之将死,我又如何还能再骗他?
在物欲横流的圈子里摸爬滚打,我见惯了几大家族之间翻云覆雨的壁垒和算计,我也稀于这样的狗屎运,竟会给我碰到像纪冬九这样的一股清流。
可惜我姜小瑶早把今生今世的运气借还了上苍。
我配不上纪冬九。
“你早说啊!你早说你就只喜欢那个冷血的混蛋,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纪冬九又咬我,比刚才还要用力,疼得我几乎背过气去。
我一边流泪一边自嘲地笑:“我说有什么用?在乔知夜的心里,哪还有爱情的位置?”
我见惯了他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也有幸深入他的生活和过去,去浅尝则止了好多人未曾触及的画面。
站在这么不对等的边界线上,我又何必去跟乔知夜这样的男人,去博弈所谓的爱情?
“姜小瑶,你怎么就笨得像头猪一样呢!”
纪冬九推开我,一抹脸上狼狈的泪痕。
“如果我哥不爱你,你早就死了多少个来回了!他等了你这么久,就是希望你亲口告诉他,你真实的目的。你为什么不跟他开口?为什么不求他帮你呢!在他的心中,复仇重要,真相重要,你姜小瑶难道就不重要了么!”
“你说什么?”
我震惊且不知所措地看着纪冬九:“冬九,你在安慰我是不是?”
我苦笑着说,我虽然得了绝症,但也不是明天就要死了。
你不用故意说这些好听的话,其实乔知夜心里有没有我——
我,从来都没敢把这件事奢望成一片筹码。
我爱乔知夜,可当我发现自己在利用他之后,又不小心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羞于再提爱字。
“冬九,真的谢谢你了,可是乔知夜的第二任未婚妻,将会是傅小玉的妹妹傅心柠。你看,就算是排队,也得能排到我活着看到的那一天。”
“小瑶,”
纪冬九双手捧住我的脸颊,认真的眸子里闪动着坚决的目光。
“我决定了,我要帮你完成最后的心愿。”
“我——”
“你闭嘴,听我说!我不会让你走得凄惨遗憾,相信我。你跟我过来——”
我被纪冬九一路拖着,拖到高尔夫球场地边缘。
看着他这幅怒气冲冲的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他直接拿个高尔夫球杆子就跟乔知夜打起来。
“冬九你干什么!我不想让乔知夜知道,你别乱来!”
“放心!我不会说的。”
纪冬九咬咬牙,冷冷瞪我一眼。
这时候,乔知夜和姚逸之一前一后从场地下来。
看到我和纪冬九等在旁边,也没有特别惊讶。
他们自顾自谈着什么,跟项目和公事相关的。
我的心思不在于厮,完全没在听他们说什么。
而是随时随地紧绷着神经,生怕纪冬九突然来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哥,我和小瑶有话跟你说。”
纪冬九突然一脸认真的样子,着实让乔知夜愣了一下。
一旁的姚逸之见状,立刻点点头:“我先进去了。”
他转身先一步去更衣间,但留给我的那个转身之前的眼神,却有几分莫可名状的深长意味。
“什么事,不能回去说?”
乔知夜拧开水瓶,分别看了我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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