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本就没想回头！”
孙海龙用枪口抵着我的脑袋，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你知道我最不服你哪一点么？你明明把女人看得十分重要，却总是故意做出一副无情无义，谁都不能成为你的软肋的模样。你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你知道安沁临死之前，说了什么么？你知道每一个肯为你卖命的人，其实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么？”
“乔知夜你就承认吧，你骨子里就是个虚伪又自私的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着绑匪的这番高谈阔论，我竟然也会听得着么泪流满面。
难怪有人说，真正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不是爱人，而是你的敌人啊。
“孙海龙，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做什么样的人。我想为了谁，而成为什么样的人。”
让我猝不及防的，是乔知夜突然转头看向我的那一个眼神。
我整个人都懵了！
不，一定是我想多了。
头顶着一把杀人的武器，我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这种事。
可能是因为我早已清楚地意识到，我的生命即将临近终点。
所以，要是上天真的怜我眷我，或许能让我在临死之前——
“乔知夜，你喜欢这个女的？”
孙海龙哈哈大笑，顶在我太阳穴上的枪口，似乎又推进了一些力度。
说着，他竟叫人拽过来一只大麻袋！
呼啦一声倒扣，一地凌乱的玻璃碴，闪耀着赫赫寒光！
我惊呆了！
“跪下。”
孙海龙大吼一声。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去确认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让乔知夜跪下！
这个站在叶城最顶端的男人，杀伐决断，冷血无情。
没有人可以要挟到他，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他的软肋。
“乔知夜你他妈给我跪下！否则老子打爆这个娘们的头！”
我的眼里不知不觉就充满了泪水，是从哪一个瞬间跟乔知夜对视在一起的，我已经忘记了。
我从没想过他会在意我，就如同我没想过自己有天会那么在意他一样。
差不多三年了，我忘了自己是怎么从整天担心被他杀死，到今天这一刻，我宁愿死了也不想看他受到一点侮辱的心情了。
爱一个人，到底是有多没原则呢？
眼看着乔知夜无所在意地双膝屈下，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几乎要停滞了。
我一直都觉得乔知夜是个对疼痛特别不敏感的人，否则，他是怎么带着那一身的伤痕从修罗场无数次重生回来的？
“乔知夜！你他妈给我起来！别逼我看不起你！”
我哭喊着，结果是孙海龙冲着我脑袋狠狠击了一枪托。
我眼前一片发黑，视线跟着模糊。
我只能听到乔知夜身下的玻璃碎被压出咔哧咔哧的声响，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视线里，那两条蠕动的血线被凌乱地拖在身后。
“姜小瑶，跟你无关。”
乔知夜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他并不避讳我的眼神，但那眼神里，纵然没有我期待已久的疼惜，却有一种特别不同寻常的光。
那是一种希冀的光，是我在乔知夜的眼睛里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对某些事物坚定守护的向往。
他一直困顿在仇恨和执念中，为了过去的荣誉，为了英魂的昭雪。
他有多偏执，多残忍？
就好像不属于这个该享受冷暖人间的一枚孤寂的灵魂。
我本不敢爱他。
可是爱了就是爱了，我自知自己同样残缺不已，可想要靠近的心，从确认这份爱的那天起，就不曾有过一刻冰冷下来。
“乔知夜你站起来，你听见没有！你给我站起来！否则我——”
我宁愿孙海龙一枪打死我。
所以我不过一切地挣开他那只假肢，疯了一样扑倒乔知夜的身前。
我等身后的子弹，最后却只等到了乔知夜抱紧我的身子，用力反转了方向。
闷声撞击胸腔，我看到乔知夜力挺的身姿晃了晃，咬紧唇齿。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眸色漆黑如幕
“乔知夜！”
我大声吼出他的名字，双手在他的肩背上胡乱抓出一滩黏腻的湿润。
乔知夜抬手，扶住我的脸颊。唇齿一启，鲜血沿着他白皙精致的下颌淌落。
“姜小瑶，你为什么不爱我......在你心里，除了给苏言枫报仇，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乔知夜搂住我的肩，大手上前压住我满是泪痕的脸颊。
我眯着眼，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泪水一滴滴滑进自己的脖颈，灼烫不已。
闭上眼睛，我闻着他胸腔里起伏跳动出来的气息。穿过重重血型的铁锈气，我还是能闻得到那种熟悉。
“乔知夜，谁说我不爱你？谁说我不爱你的！”
我爱你，正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不得不离开你。
正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不敢靠近你，利用你。
我以为我姜小瑶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可偏偏只有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扰乱我的一切计划！
“小瑶，我也一样......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要让我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白费？为什么只有你，让我愿意放弃一切？”
乔知夜的目光有点涣散，似乎很努力想要凝聚意识，可最后，却怎么都抓不清我的脸。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你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乔知夜，你不能比我先死。”
“乔知夜，你......痛不痛？”
“乔知夜，你累不累？”
“乔知夜，你......”
门外有光出现，我不知道来救我们的人是谁，我只知道乔知夜倒在我身上，没有生气的时候，我好像也一并跟着他死去了似的。
我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十分不可思议的脸。
林橙。
我妈一开口，就说了一句让我更加无法原谅她的话。
她说我的孩子没了。
“小瑶，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任何人？”
我说林橙，你信不信我死那天一定会把你带到地狱去，下辈子好好孝敬你！
我一边骂着，一边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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