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特意打电话来介绍过，他叫程远，证券公司的分析师，也算是年轻有为。
看到我无礼的举动后，他面上的微笑迟缓了半刻，又淡淡笑之。
“是我唐突了。”
我面无神色，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眸光下敛。
“一杯黑咖。”
罢了，将菜单递回，朝着程远投去目光，含着一抹冷傲。
“你就喝凉白开？”看着他面前摆放的玻璃杯，我眉头轻蔑斜挑，唇角微勾，“你到咖啡厅来，就消费一杯凉白开吗？”
程远面部抽搐的一瞬，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姜妍一定要让我将相亲的地点从餐馆改为咖啡厅。
无论他点的是什么，总能找出茬来。
“苏小姐，喝太多咖啡毕竟对身体不好，除非工作需要，我通常只喝白水。”
对方看起来脾气还算不错，眼底已经流露出淡淡的不悦，却还是耐心解释。
如果放在平时，遇到一个礼貌耐心又懂生活的人，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可是这相亲的场合……
我眉头一拧，声音压低，到了极致：“你的意思是，我喝杯咖啡还有错了？”
“或许我的表达有误，你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程远双手捧着玻璃杯，稍有紧张的解释道，“毕竟每个人的习惯不同，你的选择，我自然应该尊重。”
我冷冷扫视他一眼，缄默不语。
按照黎迩教授的方法，这时候应该可以结束相亲。
没想到对方脾气这么好，看来还得往后延迟了。
手机震动，我点开短信。
“苏苏老师，我看这人不错，要不咱还是别为难他了，你试着相处着看看？”
难怪黎迩之前会向我讨要相亲的地点，原来是亲自打探来了。
我用余光朝着四周瞟了下，不知她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没能看见丝毫踪影。
“苏小姐是大学老师？”僵持了几分钟，程远掌心摩挲着水杯问道。
“恩。”我轻轻应了一声，指尖胡乱在桌面敲击着，极不耐烦，“一杯咖啡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这店还怎么开下去？”
“咖啡的制作过程是需要一些时间，要是苏小姐渴了，可是先点一杯果汁。”
无礼的话被程远耐心包容，我扯了下唇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说苏小姐曾经在法国待过一段几年，我在荷兰留学的时候也去过法国，那里确实是个浪漫之都，也很适合恋爱，只是不知道苏小姐为何会回国。”程远继续寻找着话题。
“法国男人浪漫，不也多情？”我轻轻合下眼皮，淡淡丢出一句话。
看着他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又是愧疚又是解脱。
能够早些结束相亲最好，任凭他脾气再好，这样被折腾一番，恐怕离开后也断然不会再和我见面了。
果然，又问了三两句话，都没有得到好脸色之后，程远彻底放弃，缄默不言，颓然的坐在原位。
半个小时后，看了看时间。
“不好意思，苏小姐，我还有点事情，我们下次再见吧。”
我如释重负，冲他摆了摆手。
在法国待了多年，我当然不会不明白那句“下次再见”的含义。
在成年男女的规则中，下次再见，大概就是：就这样了吧。
程远的身影刚消失在咖啡厅门口，一抹娇俏的身影便从一旁钻了出来。
黎迩坐到程远的位置上去，端起那杯喝了不到两口的白水，轻轻晃了晃，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还真是懂生活的好男人，脾气也不错，就这样被你活生生**裸的给糟蹋了。”黎迩啧啧道。
我长眉一扬，斜眼睨视着她。
“你要是有这个意思，我把他介绍给你得了。”
“别……”黎迩赶紧求饶，“你还是放过我吧，我爸给我找的一大堆，已经够我头疼了。我助你摆脱苦海，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竟然还这样对待我。”
我哑言失笑。
我这哪里算是摆脱苦海，明天还有一桩相亲呢，我如实告诉了黎迩。
“不会吧？”黎迩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托腮，一双圆溜溜的黑瞳望着我，“你这相亲还真频繁。”
我摊了摊手：“同事太热情了，我也没辙。”
黎迩摇摇头，柔软的嘴唇轻轻抿起：“要不你还是好好相亲，找个终结者得了，这样下去你会像我一样陷入无尽相亲的死循环的。”
“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我反问。
黎迩清澈如琥珀的瞳眸，映着咖啡厅的暖光，格外纯真。
“我不也想找嘛，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见我不语，黎迩手肘向前一滑，整张小脸在我眼底又放大了几分。
“你呢？苏苏老师，已经好几年了，你不会还没有忘记他吧？”
他……
肖明睿狡猾而天真，冷漠却又炽热的神色在我脑海中飞闪而过。
我淡淡笑之，我也不知道。
我究竟是忘不了，还是不想忘。
究竟是他太让我痛彻心扉，一生难忘，还是后来遇见的人不够喜欢。
我从未想过。
从出国以后，我似乎一直在逃，试图从回忆中逃出来，从肖明睿的噩梦中逃出来。
只是我能够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却没办法在脑海深处将他摒除，也不能消除潜意识里的记忆，阻止他夜夜入梦。
“啪！”清脆的碎裂声入耳，我猛然从思绪中惊醒，转过头去，正好落在走道上四分五裂的玻璃杯上。
“早些回家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黎迩提着包站起身来，“我得重新给你想个法子才是，依照今天的效率看来，你想要把人气走，还是太慢了。”
我没有拒绝，恍惚中回到了家中。
妈留在医院守着，苏宸在书房撰写学术论文，夜里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以及窗外不时传来的鸣笛声。
太安静，太平静。
我躺在床上，一闭眼便是肖明睿的脸，再睁开眼，是属于城市夜空的昏黄一片，透过未拉上窗帘的玻璃窗投射进来。
苏黎，一切早该结束了，你尽早清醒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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