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睡意全无。
因为显示器画面上不止凌自横一人。
还有个高大的身影,垂手立在明晃晃的灯光下。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半米多。
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以确定的是,二人在交谈。
我不禁围着被子坐起来,紧张地关注着监控画面。
看情形,气氛似乎还不坏。
或许那个人在小辈面前有所顾忌吧!
既然找不到我,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这么想着,我又歪头倒下去。
可是,脑袋刚挨到枕头,就见那人出其不意地冲凌自横挥了一拳。
从动作幅度能看得出,力道很大。
凌自横瞬间倒地,挣扎了好一会,也没有爬起来。
那人走过去,低头说了句什么。
然后,转身往外走。
我被吓呆了,等那人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危险。
——他一定会挨个房间找我。
那个暴怒的样子,就算不把我撕碎,也会让我死在床上。
逃是逃不掉了,只能求救。
我慌乱地拿起手机,给某个熟悉的号码发了“救我”两个字。
然后,跳下床,轻手轻脚拖着桌椅去堵房门,——虽然有上锁,可是根本承受不住男人的暴力。
那人已经冲进隔壁房间,嘴里还嚷嚷着“小野马,你给我出来!”。
我屏住呼吸拼命拖拽桌椅,额头很快便渗出汗来。
奈何地毯发滞,虽然能隐藏声音,但也影响进度。
当他踢响房门的时候,我刚把桌椅拖过来。
一脚没踹开,他当即确定人就在这个房间内。
“小野马,开门!”没有接着踢踹,而是站在走廊里高声呼喊。
声音有点沙,蕴藏着无尽的怒火。
我没有回声儿,用力推着桌椅,挤靠在门板上。
他意识到我不会主动开门,更加怒火中烧。
“你给我躲远点,当心伤着!”警告完,抬脚踹门。
连续几脚下去,门板被踢出了个大窟窿。
他的声音更加清晰地敲响我的耳鼓。
“丫头,听话,快点开门!别逼我怒不可遏!到时候,你很有可能会受伤!”寒冽的警告声。
我还是不回应。
恐惧,无边无尽的恐惧。
眼看着桌椅在一分一毫地移动,我跪在地毯上,双手推住桌沿。
门板受到重创,由桌椅传导给我,震得身子开始发抖。
就在这时,凌自横从那间屋子里跑了出来。
“你不能这么对她——”嘶吼着冲向那个人。
听响动,两人又打了起来。
但很快,凌自横就没了动静。
连轻吟声和闷哼声都没了。
“哥,你还好吗?”我颤着声音问道。
回应我的是那个人的咆哮,“小野马,你只关心他,不关心我,是不是?”
“他是无辜的,求你别伤害他——”我大声喊道。
踢打声停了下来,男人的声调抑扬顿挫,“好啊,你乖乖出来,我就不伤害他!否则……”
我知道这是陷阱!
咬了咬牙,断然拒绝,“不,我是不会出去的!”
他竟然大笑几声,“很好,这才是我喜欢的小野马!够无情!”
我不禁摇头,心说,论无情,谁能比得过你!
没有听见我的回应,他又开始踹门。
力道比刚才大了许多。
眼看着门板就要碎开,我焦急地撒目四处,寻找自卫的武器。
可是满屋子连个锐利的物件都没有!
当看见窗台的时候,心中刮过凛冽的冷风,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与其被他抓住之后肆意凌辱,莫不如搏上一搏。
这么想着,放开桌沿,直奔窗户而去。
就在我刚刚推开窗扇之时,男人已经破门而入。
我不敢回头,一跃而起,跳上了窗台。
心知若是立刻就跳下去,他一定紧随其后,还是没法逃脱。
于是,我转身蹲在窗台上,大声呵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二楼,并不是太高。
对于从小到大上窜下跳惯了的我来说,平安落地没什么难度。
但,还是对他构成了震慑。
在地中央止步不前,他拧紧眉头,揸开双手。
“丫头,这种玩笑开不得,赶紧下来!”怒火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
我神色哀戚地摇头,“吾竞尧,你就是想逼死我!”
刺骨的寒风吹来,撩起我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
他愣了一下,放柔了声音,“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下来,听话。这么冷,会冻坏的!”
“下去?接受你的凌辱和蹂躏吗?吾竞尧,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以爱之名满足一己私欲,你也算是个男人!”我嘶哑地喊道。
寒风一袭,后背像结了冰似的。
好冷!
可就算是再冷,我也不要到他身边去。
身冷终归好过心冷罢!
“小野马,你下来!我保证,不碰你一根头发!”他竖起三根指头,作发誓状。
我苦笑着,“别骗我了!从相识到现在,你无时无刻不在骗我!是不是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傻姑娘,就舍不得放手,想把她骗死为止啊?”
他沉默了几秒钟,放下手臂,眯眼看着我,“只要你现在下来,我答应你,这辈子再也不骗你!”
“你的狗屁誓言,在我这里已经一文不值了!”声音比寒夜的气温还低。
可我却觉得心底腾起了炙热的火焰。
不是怒火,是悲极而生的灼热。
“小野马!”男人的耐性耗尽,态度又粗野起来,“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所以,你还是死了逃走的心吧!”
呵呵,他对我,也不过如此!
陆非烟一个电话就能令他不远万里飞回去相陪,而我,就只有听摆布的份儿!
“吾竞尧,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放开我了?”我凄厉地质问。
他鼓了鼓腮帮,摇头,“丫头,就算你死了,我也会追到阴曹地府去找你。”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话音未落,冻僵的手指猝然毫无预兆地松开。
然后,我整个人就像落叶一样坠了下去。
在掉落窗台的那一刻,眼睁睁看着男人飞身跃了过来。
与此同时,凌自横在房门口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下一个瞬间,我的身子刚刚跃出窗口,男人便揽住了我的腰。
他往上兜了我一下,以风一样的速度,跟我调换了位置。
紧接着,我们一起落了下去。
时间像凝固了似的,在半空中跟他对视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星星。
其实坠落过程只有短短不到一秒钟。
落地之后,我身下软软的,暖暖的,还有熟悉的馨香伴随着温润的气息吹拂而来。
“小野马,我说过,就算是死,我也要追你而去!”男人的琴音在耳际回荡。
下意识想问他是否安好,却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便是亚叔焦灼的询问声,“玖儿,你还好吗?”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近前。
庭院灯不是太亮,但足可看清现下的状况。
——我落在了吾竞尧身上,吾竞尧落在了松软的积雪上。
亚叔脱下大衣裹住我的身体,把我稳稳地打横抱在怀里,然后看了侄子一眼,“竞尧,你怎么样?”
男人依旧仰面躺着,没有起身,随手抓了一把雪,扬起,“我没事。你赶紧带她回房。”
连声称呼都没有。
亚叔便不再管他,抱着我快步离开。
他没有回楼里,而是直接出了院子,回到酒店房间。
我已经冷得蜷成了一团。
盖了三层被子,还是不顶用,抖得像筛糠一样。
奇怪的是,体表温度正常,心里甚至热得像是着了火。
可就是觉得冷,止不住地打哆嗦。
思维已经被抖散了,满脑子都是坠楼时的画面。
——他飞奔过来,跟我换了位置,做了我的肉垫……
见我怎么都暖不过来,亚叔急疯了,说了声“等我”,然后便冲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再出来时,他只穿了条四角裤。
除了脸膛,浑身上下通红一片,就像煮熟的螃蟹一样。
我想问他怎么了,刚张嘴,就咬了舌头。
“丫头,别怕啊,马上就暖和了!”说着,他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一阵暖意袭来。
随即,更加温暖的怀抱把我的身体圈了起来。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滚烫的皮肤给了我无形的安全感。
怎奈,心头的寒意却固执地不肯离去。
我在他的环抱中哆嗦着,少顷,耳侧蓦然响起深沉的歌声。
旋律刚起,便知是《玫瑰人生》。
低沉的男中音,浪漫的法语,缠绵的歌词,我的心瞬间沉入温暖的海洋。
渐渐的,身体不抖了,疲惫感接力袭来。
昏昏沉沉之中,亚叔的手机响了。
他停止唱歌,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
隐约听见对面在问“她怎么样了”。
“一直发抖,现在终于缓了过来,应该是睡着了。你呢?”亚叔的声音很轻。
电话那端似乎吁了口气,“我没事。帮我照顾好她。”
“这个不用你说!”亚叔的语气稍微有点硬,“大半夜的,你不该跑过去打扰她,还逼得她跳了楼!”
对方没有辩解,沉默几秒,再度开口,“明天别让她去参加聚会了,我会跟他父亲说的。还有,你也别去了,陪着她吧!”
亚叔淡然回道,“你现在麻烦缠身,还是管好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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