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准备喝水,清脆的问话声传入了耳蜗。
循着声音转身望去,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孩。
个子蛮高,斜庞克头,单眼皮,高挺的鼻子,敦厚的嘴唇。
尽管光线幽暗,还是能看得出,他的皮肤很细嫩。
再加上满脸未脱的稚气,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格外干净。
见我在打量他,男孩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问你呢!来DISCO不喝酒,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我抿了口苏打水,“弟弟,你还没成年吧?不该到这种地方来!”
他倏然靠近,把我圈在吧台和双臂之间,表情玩味,“好妞才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故意扮出来的不羁和成熟,让人想笑。
但是,我忍住了。
抬手,用食指划了一下他的脸颊,“小屁孩,乖乖回家去,听话!”
他愣了片刻,旋即,正色开口,“你调戏我!”
这次,换我微微发怔,然后,忍笑回应,“弟弟,你年纪太小,不符合我的口味。”
他瞥了一眼别处,眼神有点小不屑,“年纪大有什么好的?一身老皮,体能也差劲……”
话没说完,就被钟冶从后面拎着衣领扯离了吧台。
男孩趔趄了两步,站稳。
待看清拎他的人,立刻狠着脸色冲过来。
我抢在钟冶之前,迎上了男孩。
“好了,弟弟,别闹了。这个人你惹不起的!听话,回家去,好好看书学习,读个好大学……”凑到他身前,柔声相劝。
——这么大的孩子,叛逆心理最强,很容易走错路。
随手拉一把,或许,就能挽救一个未知的人生。
听我说完,男孩喊了一句什么。
可是,正逢音乐的高潮部分,他的脆声被完全吞噬。
钟冶已经失去了耐性,挥手派了两个小弟过来。
他们架住男孩的双臂,拖着他往角落里走去。
男孩不肯就范,挣扎着,想摆脱束缚。
然,“金侣衣”的人都身手了得,更何况,是两个人在控制他。
我赶紧走到钟冶身边,对他耳语,“冶哥,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已,别给伤着了。”
钟冶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钟,无奈地点头,朝手下们作了个手势。
随即,那两个人卯足了力气,把不停踢踹的男孩拖往门口。
男孩在反抗,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身上,嘴巴在动着,只是听不清说什么。
很快,三人消失在视线里。
我转头看着钟冶,他正紧紧盯着吧台上的水杯。
瞧这个模样,是想找茬发火呢!
——唉,还真让酒保给说着了!
我赶忙打岔,推脱有些累了,想上楼去歇息。
他用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瞥了酒保一眼,转而搭着我的肩膀,往电梯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满头大汗的凌老二跑了过来。
没想到,身体协调性那么差的人,竟如此钟爱蹦迪。
一起到了四楼,钟冶帮我要了个高间儿。
凌老二到时间去接伊离,没进门就走了。
钟冶进房之后四处瞧了瞧,确定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便叮咛我好好休息,随即离开。
我站到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风景,深深地舒了口气。
没多久,有人敲门,原来是钟冶让小厨房做了饭菜送过来。
红烧狮子头、辣焖明太鱼、西芹炒百合、爽口穿心莲,都是普通的菜式。
对我来说,却再喜爱不过。
吃掉了一整碗米饭,撑得在屋子里直打转。
——拮据的环境使然,从小到大,我只要是吃饱了,心情就不会太差。
甚至于,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亦可以用美味来调节情绪。
这一点,钟冶是知道的。
消化半个小时,去浴房做了个汗蒸。
出了一身透汗,心境也跟着通透了。
回到高间儿,挂上“请勿打扰”的门牌,倒头便睡。
夜里,手机响了。
拿起看了一眼,是五叔的来电。
划了拒接,连同信息权限一起,拉入黑名单。
随后,按照同样的程序,把吾战和吾自横的号码同样拉黑。
手机扔到床头柜子上,继续酣睡。
第二天早上,钟冶来敲门。
我头发蓬乱、睡眼朦胧地给他开了门,转身又回去躺到了床上。
他把早餐放在桌上,凝眸看了我一会儿,轻叹一声,出门。
中午,钟冶再度亲自来给我送饭。
我慵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早饭、午饭一起吃。
下午,在二楼唱了两个小时歌,吼得嗓子都要哑了。
钟冶一直陪在我身旁,全程拧眉。
——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晚饭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去蹦迪。
舞池里人很多,灯光也格外幽暗。
钟冶和滕子在我周围打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保护圈。
我不理他们的良苦用心,半阖眸子,畅快地舞动身体。
俄而,有个角落忽然骚动起来,客人纷纷停止扭摆,凑上去看热闹。
钟冶和滕子对了个眼色,自己前往那个角落。
滕子抓着我的手臂,带我离开舞池,去往吧台。
那边的状况愈发混乱,大部分客人都围了过去。
我很担心钟冶,便让滕子前去帮忙。
滕子犹豫了片刻,叮嘱我原地待着、哪儿也别去,自己匆匆离开。
感觉口渴,我又跟酒保要苏打水喝。
他却神秘兮兮地向我献宝,,“玖儿姐,您不用再喝苏打水了,我现在就给您榨果汁。”
说完,转过身去,手法生疏地摆弄榨汁机。
就在这个当口,一条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揽住我的细腰,拖着我就走。
嘈杂的环境中,任我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
何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骚乱那边。
我倒退着,被拖进了一个厕所隔间。
随着隔间门板的关阖,终于看清了拖拽我的人。
竟然是昨晚见过的那个男孩。
他微喘着,把我压在墙上,修长的食指竖在唇间,“嘘——”。
“怎么是你?”我问了个很没意义的问题。
他凑近我的脸,嘴唇擦过我的皮肤,“我来救你……”
我愕然,竟忘了推开他,“你说什么?”
“救你……”虽是轻喃,但,语气笃定。
“弟弟,难不成你以为我被绑架了还是怎么的?”说着,轻轻推开他。
他侧头望着我,咬了咬嘴唇,“别管我叫弟弟。现在,你披上我的外套,我带你走……”
说着,就要脱掉外衣。
我揪住了他的衣襟,“弟弟,你听我说,我没有被绑架……”
他停下动作,“但是,你被牢牢地禁锢了。那个男人,凶神恶煞一般看着你,不容许你离开他的视线。”
我心里划过一丝感动,随手帮他穿好外套,“傻弟弟,那个男人是我的发小,我管他叫哥哥。”
“可是他看你的眼神明明不是哥哥该有的眼神!”观察得还挺仔细。
“嗯,你所说的,我都知道。”双手搭上他的肩头,“弟弟,你放心,我真的没有被禁锢……”
他略有不快地低呼,“都说了,别叫我弟弟!”
我哑然失笑,弓指叩了下他的额头,“好,听你的,不叫弟弟。臭小子,昨天不是告诉你别来这种地方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还不是为了救你……”嘟囔了一句,低头,跟我对视,满眼的赤诚。
这个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小子,姐姐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我没有被任何人禁锢,也没有人能禁锢得了我。现在,你,立刻给我回家去!”说着,揽住他的胳膊,准备出门。
男孩比我高了近两头,身体很结实,想拖动他,不太容易。
正拉锯的时候,门外传来吵嚷声。
“冶哥,还没找到玖儿姐吗?”
“冶哥,玖儿姐有没有可能回楼上休息去了?”
“冶哥,玖儿姐会不会去了厕所?”
……
男孩在我耳旁轻轻问了一句,“你叫玖儿?”
我赶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别出声。我现在出去,你晚点再离开。听话!”
他在蹙眉,明显不情愿。
“如果被他发现我跟你在一起,咱们都得遭殃!”我不得不以此做威胁。
男孩犹豫了一霎,到底还是点了头。
“乖!”我满意地松开了他的嘴巴。
甫一获得自由,他便把我压到了墙上。
“你是个好妞,不能纵容那样粗鄙的男人占有你……”清脆的声线之中,裹夹着怒火。
我嫣然一笑,“放心,姐心里有数。”
“你不是我姐!”他低声强调。
我频频点头,“好好好,不是!”
随即,推开他,走出隔间。
一出门,便看见钟冶正在吩咐保洁大婶进卫生间找人。
见到我,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搂住我的肩膀,直奔电梯。
电梯里,他抱怨着,刚刚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舞池旁的角落里倒了一大滩血浆,害得客人以为发生了命案。
我故作吃惊,跟着怒骂了几句。
这件事总算不露痕迹地遮掩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我依旧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钟冶拿我没办法,只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分分钟不离开。
甚至,连我去厕所,他都在外面等着。
——难不成是怕我寻短见?
亏他还口口声声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就这么不了解我吗?
三天后的早上,我刚洗漱完,钟冶如常敲响了高间儿的房门。
打开门板,却发现门外并非只有他自己。
——身旁,还有两张“扑克脸”。
一张“扑克脸”亮了亮警官证,“是凌初玖女士吗?请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配合调查一个案子。”
我迟疑着发问,“能告诉我是什么案子吗?”
另外一张“扑克脸”歪了下头,“到警局就知道了。”
我迅速睨了钟冶一眼,淡然微笑,“好吧,我跟你们去。”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们搭乘管理层电梯下楼,由侧门出去。
钟冶不放心,驾车跟在警车后面,一同前往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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