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儿微微昂首,美眸眯起一道线,“孩子拿掉之后,你跟他做个亲子鉴定。”
五叔侧头拧眉,“结扎手术失败了,这孩子当然就是我的。还有做鉴定的必要吗?”
“有!”玖儿倏然瞪大了美眸,眼神犀利,“必须做鉴定!”
“玖儿,你到底想干嘛?”五叔问完,无措地咬着薄唇。
“我想切切实实地证明自己的清白!”玖儿端起水杯,润了一口。
五叔明显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沟壑,淡笑着点头,“成,那就做个亲子鉴定吧!”
——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很差,由着她便是!
玖儿放下杯子,“那就这么定了。”
语毕,起身,缓步出了客厅。
回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刚躺下,便闻到了寝具上的馨香。
——难怪东厢房没有住过的痕迹,原来这几天他都睡在这里。
玖儿其实很想把寝具换了,奈何实在没有力气起来,就在那股撩人的香味中进入了梦乡。
待她睡沉了之后,五叔走了进来。
他怕弄醒了她,只能蹲在床边,凝眸细看她的睡颜。
几天没见,宛若数年。
她表现出来的疏离感令他莫名地恐慌。
这些天她都去了哪里、做过什么,无一不是谜团。
可是他也知道,她不想说,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
不过,她肯回来,证明他还有机会挽回他们的感情和婚姻。
这样想着,五叔站了起来,走出卧室。
回到东厢房,他给思昂和钟冶分别打去了电话,告知玖儿已经回家,并且同意拿掉孩子。
十分钟后,滕子推着钟冶来了二进院。
半小时后,思昂带着时若匆匆赶来。
得知玖儿还在睡着,大家都自觉地待在东厢房聊天。
黄昏时分,约摸着玖儿能睡醒了,五叔去正房瞧了一眼。
果然,她已经靠坐在床头,正盯着窗棂上的雕花儿发呆。
“玖儿,思昂夫妇和钟冶来看你了,”五叔停顿片刻,“你若是不想见,我就让他们先回去。”
玖儿看都没看他一眼,“让他们进来吧!”
五叔拿出手机,拨了钟冶的号码。
对方没接,直接挂断。
稍后,思昂推着钟冶,时若跟在后面,陆续进了正房卧室。
玖儿转头冲他们笑笑,然后朝时若伸出了一只手,“小嫂子,快过来……”
时若走到床边,捋捋玖儿的长发,语气感伤,“这才多久不见啊,看你都憔悴成了什么样子……”
玖儿莞尔浅笑,什么都没说。
这时,凌老二忍不住开口。
“玖儿,不是哥说你,怎么能离家出走呢?事情总要面对的,逃避是办法么?”听口吻,很像当哥的模样。
然,他这个做兄长的威仪马上就被真正的大哥给拍碎了。
“思昂,你看玖儿都难受成什么样子了,现在是指责的时候吗?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钟冶眉间的深沟几不见底。
凌老二挠挠头,不禁咕哝道,“这不是心疼她么……”
“你要是真心疼她,就赶快消音!”钟冶把目光从义弟身上挪到弟媳那儿,“时若,带你老公去客厅坐着!”
时若点点头,摸摸玖儿的手,过来拉着脚步踟蹰的凌老二出了卧室。
钟冶又抬头看向五叔,“尧哥,能让我跟玖儿单独谈谈吗?”
其实五叔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但还是大度地离开了房间。
静谧了片刻,钟冶把轮椅往床畔靠了靠,这才轻声开口。
“玖儿,思昂夫妇只知道你不想打掉孩子才离家出走的,并不晓得你和尧哥之间的那些个不愉快。我让他们都出去,是想问问你,具体有什么打算。”
玖儿垂首叹息,“哥,不瞒你说,我自己去做了两次身体检查,西医和中医各查了一次。这个孩子,确实留不得了。”
“嗯,留不得就打掉吧,总好过伤及自身性命。然后呢?”钟冶意有所指地问道。
“然后……”玖儿扯了下唇角,“我还没想好。”
钟冶咂咂嘴唇,“那就慢慢想,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听见没有?”
玖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转头看着他,“哥,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信任呢?”
“其实是有的!”钟冶往前探着上半身,拉住玖儿纤细的指尖,摩挲着,“只不过,爱之深、责之切,关心则乱!然后,误差就出来了。”
“哥,你变了,变得喜欢替别人着想。”玖儿反手握了握义兄的厚掌。
钟冶眯眸摇首,“傻丫头,哥不是替别人着想,而是希望用相对客观的态度,最大限度地帮你谋求幸福。”
“那你自己的幸福呢?”玖儿蹙着黛眉发问。
“你幸福,哥就幸福了。”钟冶拍拍义妹的手,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又一阵沉默,但是气氛并不压抑。
“哥,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玖儿倏然说道。
钟冶立刻凝起了脸色,“什么事?你只管说。”
——他知道,若非重要事情,她是不会让他去做的。
玖儿吸了下鼻子,“孩子打下来之后,我想让吾竞尧跟胚胎做个亲子鉴定。据说这种鉴定是要走司法程序的,你帮我想想办法,看看可不可以私下进行,把影响降低到最小。”
钟冶痛快地答应,“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只管放心就是!”
“还有,帮我盯着点提取对比物的过程,要确保真实。”玖儿压低声音叮咛着。
虽然她表达得很含蓄,精明的钟冶还是瞬间领会,“放心,哥会的。”
玖儿又吸了下鼻子,“哥,谢谢你。”
钟冶跟着鼻子一酸,“傻丫头,谢什么谢。想一想,还有别的什么事需要哥去做?”
玖儿摇摇头,松了口气,“暂时没有了。”
“那行,你歇着吧!哥和思昂两口子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说完,顾自驱动轮椅离开。
少顷,五叔走了进来。
“刚刚把他们都送走了。”坐到床边,他细声交代。
玖儿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身子慢慢滑下去,躺好,阖上了美眸。
——沟通和交流,并不适合于任何时候。
比如,现在。
从这一刻起,五叔对玖儿几乎寸步不离。
他真的挺怕的,怕她忽然改变主意,不想拿掉孩子,甚至又神秘失踪。
第二天上午,五叔带玖儿去了晖城最好的妇婴医院。
做过相关检查,办了入院手续,手术定在下午。
午饭过后,思昂夫妇和钟冶一起来了医院。
因了玖儿的心肺已经出现了衰弱的迹象,术前签字时,主刀医生跟家属说明了具体情况。
五叔、钟冶和思昂夫妇都在场,听到最后,每个人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把玖儿往手术室送的时候,时若留在病房没有跟去,她的双腿已经抖得根本走不了路。
——若不是这个有主见的小姑子,她和丈夫之间的缘分还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呢!
由此,她打心眼里感恩。
望着三个男人随同小姑子前往手术室的背影,时若不禁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手术室外,是灼心的等待。
然,没过几分钟,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一位医生走了出来,直接跟五叔对话。
“手术过程中,病人的情绪出现了大幅度波动,导致血压和心率急剧下降,加速了心肺衰竭。这是病危通知书,家属签字吧!”
五叔顿时五内俱焚,一把揪住医生的手术服,“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给下了病危通知书?”
医生对这种急迫的态度见怪不怪了,沉着地回应,“家属赶快签字吧,我们好继续抢救。”
“我要你们必须把她给救活了——”五叔理智全失地怒吼。
思昂赶紧过来拉开五叔,随手在通知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患者的……?”医生很负责任地追问道。
思昂把医生往手术室推着,“我是患者的亲哥哥,签字绝对有效,请你们务必把我妹妹救活!”
医生说了句“我们一定尽力而为”,转身回了手术室。
三个男人,转眼间六神无主。
毕竟,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不会的,老天不会把我妹妹带走的……”思昂最先嘟囔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钟冶则忍住难过,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唇翕动,但是没有出声。
很显然,是在默默祈祷。
五叔愣了一会,倏然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走了几圈。
最后,他辨别清楚方向,面对正北,屈膝下跪。
“老天爷在上,我吾竞尧在此诚心恳求,请您保佑凌初玖顺利度过此劫。吾竞尧愿意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换取妻子凌初玖的平安无虞!”
念完,虔诚地叩了九个响头。
起身之后,打了个踉跄,幸而思昂眼疾手快,过去把他扶住。
五叔却欣然一笑,推开了思昂,“无碍的,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乞求,玖儿有救了。”
思昂抹掉脸上的泪痕,强作笑脸点点头。
钟冶也在一旁笑着,目光中填满了笃定,“你我的二十年阳寿,一定能换回玖儿的性命。”
思昂拖着哭腔附和,“还有我的,我也愿意折寿十年!”
五叔却摇摇头,“你们两个不过是玖儿的哥哥,任何祈愿都是不作数的。我和玖儿是一个整体,我的阳寿,一定能换来玖儿平安。”
就在三个男人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保佑玖儿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三颗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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