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肩负
“呼哈———”
已经看不到蓝色的光芒，只有无数猩红的双目在四周跳动……
“滋啦———滋啦———”
灵能刃的光芒也开始黯淡，它的锋锐不复，已经快撕不开异虫的甲壳……
“你就要死了……”
死神的羽翼已经触到脖颈，死亡，随时可能在下一刻降临。
“我要活的，别给我弄死了。”
令人厌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强打精神，安格瑞压榨出体内残存的每一丝灵能，维持住了光剑。虫族密密麻麻的围在四周，只等领主一声令下，它们便会发动最终的攻击。那时，这两把光剑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就到这里了吗？”
使用带刃枪械与虫族格斗的比尔此时面目全非，无论是感染组织衍生的甲壳，还是作为人类时穿上的装甲，都已经损毁殆尽。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浑身沾满血浆的裸身人。
微微后倾身子与比尔背靠背，安格瑞突然笑了起来，表情就似多奇附体，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严肃。
“啊，拖累你了，比尔，不过抱歉的话我一向懒得说。”将一直用来发送求救信号的灵能转移至盔甲动力源，安格瑞调侃道:“况且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根本没法严肃的道歉啊。”
看着手中沾满粘液的M6C1，比尔释然的笑了笑，“嗯，我懂的。对了，你还有力气挥剑吗？”那个块头巨大的感染体正捂着它的眼睛乱吠，想起之前穿甲燃烧弹打出瞬间，那些虫子眼神中的惊愕，比尔心情就非常愉悦。它们终究还是知道怕了，知道枪声响起，它们就会死了。
星灵的预感都是很强的，在比尔问出这问题的一瞬间，安格瑞就有了些不妙的预感，不过，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突然问这个干嘛？”
“刷———”
“吱呀啊啊啊———”
被削掉一只爪子，毒刺蜥蜴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但它却是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胜利就在眼前，这些拥有智力的虫族，都不愿意当最后的牺牲者。哪怕愤怒万分的领主在命令它们攻击。
见虫族慑于安格瑞的气势不敢逼近，比尔垂下手臂缓缓转身，然后将枪口朝地上用力一按，刺刀插进了脚边的尸体里。
“杀了我。”
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铭牌，比尔将之挂到了枪托上，并张开已经永久变形的嘴笑了笑。他已经死过一次，对再次死亡，没什么害怕的了。
“比尔你……”
安格瑞早已料到比尔会选择这种方式，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还是犹豫了。不，不应该说是犹豫，而是，震住了。
他长期在与虫族的战线中作战，对于人类，他很好奇，但亲自去接触了解，并不多。说起来，比尔应该算是他第一个认识的人类，但这个人类，背负了太多的悲剧和遗憾。起初，他并没有把他当做人看待。
“即便我的外表和精神已经扭曲，但我的灵魂深处，还有那一抹金色……”
在安格瑞惊愕的精神波动中，比尔以不张嘴发音的方式，将他想要表达的信息，一字不落的传达了过来。比尔，像感应者一样，打通了脑波通讯的信道。
安格瑞被“那一抹金色”唤起了某些悠远的回忆，嘴里轻声呢喃起了两个字，“安……艾尔……”
比尔抬起一只手臂，然后拍了拍安格瑞的肩膀，“我不能让虫族夺走我的意识，如果它们的脑虫再次俘获我，得知我恢复人类意识的详细信息，其他有可能重获自由的感染者，就没机会了。”
“……”
安格瑞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接着，他抬起了手臂。流转速度已经大幅度降低的光剑对准了它的目标，亦是它主人的朋友。
“真想去你们的母星看看……”
“嗤———”“………”
光剑刺入肉体的声音不出意外的响起，但比尔，没有感到一丝痛苦。是因为灵能刃切断了痛觉神经？噢，那可不是。
“安格瑞？”
看着重新睁开眼的比尔，安格瑞只是咧咧嘴，然后悍然转身，将光剑刺进了来袭毒刺蜥蜴的嘴里。吼，这酸爽。
被一剑刺穿喉咙，毒刺蜥蜴惨叫都没发出就嗝了屁，光剑不仅穿透了它的大动脉，还削断了它的颈椎。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当安格瑞将右臂从毒刺蜥蜴嘴里抽出来，比尔清楚的看到，光刃熄灭了。
“吼啊————”
抑制住疼痛的巨型感染体扑了过来，将最后的灵能集中到左臂光剑，安格瑞按照“天击”的发射方式，构筑了一把飞刃。
所有的毒刺蜥蜴都躲到了两旁，巨型感染体就像一头发狂的蛮牛，径直撞向了安格瑞。被撞到，就算不死，至少也得丧失战斗力。
“呵……”
金色光泽飞速褪去，铠甲变得和陈旧黄铜一个样，但左臂最前端，那一抹蓝光刺眼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几乎榨干了自己，也榨干了他的铠甲。
光刃刺了出去，随后刃体脱离护臂，以飞刃的形式展开了远程攻击。光刃仅有50公分长，在巨型感染体面前，它简直小的可以。
狂怒的巨型感染体没有躲避光刃，就这么用它结实的腹肌顶了上去。不出意料，微小的光刃没能阻挡感染体分毫，狂怒的感染体以万军难当之势冲到了安格瑞面前。
“吧嗒————”就在围观的虫族们认为安格斯必死无疑之际，已经将爪子挥到安格瑞脸侧的巨型感染体突然震了一下，随即被惯性带着侧翻270°躺到了地上。
“我这一击有这么大威力？哎……差点儿信了……”
自顾自的说完这些话，之前还透支体能强硬站在那里的安格瑞，就像被拔掉了脊椎，直楞楞的就倒了下去。
“咚———”
就在安格瑞往后倒的一瞬间，金色的“蜉蝣”突击艇撞开重重包围冲了进来，接着紧急刹车，刚好停在安格瑞和比尔正前方。
“嗖嗖嗖———”
自卫光子炮从装甲下升起来，压缩后的灵能以球状射出，速度极快且安静。堆在一起的虫族根本无法躲开这些光球，在毁灭性的能量扩散中，裂谷中的各种虫族灰飞烟灭。
面对突然出现的星灵载具，领主在惊愕的同时也更加肯定了比尔和安格瑞的不凡。“为生存而战”的命令从它思维里传达出去，拥堵在裂谷内的虫群为之一振，像打了鸡血一样涌向“蜉蝣”突击艇。
“呵，他们安全了，我们可以走了。”
星灵的救援部队到达此处，之前还和安格瑞殊死拼杀的普拉什却放松了下来。以旁观者的目光扫视一番汹涌推进的虫潮后，他非常绅士地搀起塞兰娅，并护着她转身往裂谷深处走去。
“唔……”
被普拉什粗壮的手臂揽住，塞兰娅心中生出一股紧张，孩子的本能促使她轻轻挣扎了一下。
“放心，他会没事儿的……暂时没事的……”普拉什红色的双眼闪烁了一下，随即，光学伪装掩盖了二人……暗金色的身影缓缓倒下，但在触地之前，一阵烟雾托住了他。
“嗒啦———”
“还活着啊，真是个顽强的小子。”
伴随着灰蓝色的烟雾，一名手持死神双头镰的暗黑武士从阴影中显出了身形。看着倒在自己臂弯里的安格瑞，新锑高阶武士护面下的嘴角难得的上扬了几分。
“吼———”
刚刚失控翻倒的巨型感染体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还在新锑身后举起了爪子。从它突变肌肉上暴起的青筋来判断，这一爪子下去花岗岩也会被拍碎。
无视身后的威胁，新锑收起死神双头镰站了起来，连带着被他拽住的安格瑞也重新进到了站立状态。新锑并不是不知道巨型感染体的危险性，只不过，他那强大的保险措施杜绝了可能发生的意外。
“咯嗤————”
在巨型感染体的爪子落下前，一柄灵能镰刃横向贯穿了它的脑袋，嫩黄色的脑浆和着黑红的血液从创口处喷出，显得极其妖艳。下一瞬，灰蓝色烟雾伴随绽开的血花落在了在感染体肩头，当烟雾散开，镰刀的主人出现在了那里。
他佩戴着一条完全遮盖嘴的蓝围巾，围巾的长尾在溢散灵能流的吹拂下飞扬，与他披散的神经束一起，构成了一面特殊的护背战旗。相对于高大的狂战士，他的体型非常娇小，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也没有影响他的战斗力。
他是最棒的暗黑武士之一，看着下方暗暗点头的新锑高阶武士，愉快和自豪的情绪油然而生。然而，当他的目光移到新锑侧面时，他的正面情绪一扫而空———对于阴影中的刺客来说，这是致命的。
“哥！”顾不得将镰刀从巨型感染体头上抽出，安琪尔一跃而下，径直奔到了安格瑞的身边。心急如焚这一情绪在她的卡拉和神情中显露无疑，没有人会怀疑这对兄妹的身份，因为他们看起来真的是血浓于水。
当安琪尔奔到安格瑞身边，新锑松开了他，完全没有力量支撑自己的安格瑞直愣愣地就往后倒。还好，站在两侧的比尔和安琪尔同时扶住了他。
“把他和它一起带走。”
留下一句命令后，新锑激活虚空灵能，再次隐入了阴影中。他已经找到威胁的源头，只要拔出它，裂谷内的局势就能得到控制。
看着眼前浑身冒血的比尔，安琪尔觉得有些恶心。她不是特别明白新锑的用意，但她是战士，命令她会执行。
用虚空灵能将镰刀从感染体身上吸过来，安琪尔指着比尔说道:“感染体，你，还有力气吗？”
“………”
比尔没有答话，只是把安格瑞的左臂搭到自己肩上，硬生生撑起了一半多的重量。它……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废话，但他还有力气行动。
“唔——”
感觉自己被无视，安琪尔非常生气，但看着眼前生死不明的哥哥，她强迫自己压下了怒火。伸出左臂抄过安格瑞的右腋，安琪尔抬起右手的镰刀指了指“蜉蝣”。
“我们走！”
两个不同种族的战士，为了他们共同的战友，开始了一段很短，也很长的，生死赛跑。
“嘶嘎啊————”
虫族从地面和两边的墙上涌来，从领主那里收到比尔和安格瑞“危险性”的它们装若疯狗，完全无视“蜉蝣”自卫炮台射出的光子球，都以最直的路线冲向目标。
双方的距离在拉近，唯一有战斗力的安琪尔却只能攻击身体右侧的异虫，眼看比尔和安格瑞就要遭到攻击，异变发生了。
“唰———”
虫子的血液减上了比尔的后背，这些富含能量的液体被他体表的突变体飞速吸收，很快就变成了遮盖伤肉的血痂。比尔对此是非常欢迎的，不过，它对这些血液的来头更感兴趣。
在保持前奔状态稳定的情况下，比尔转过头瞥了一眼身后，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的独眼瞬间就被震惊充满了。
虫子们总是在碰到三人前莫名其妙的倒下，仿佛碰到了一堵隐形的墙，而且是有机关那种。其实这倒不是什么神技，只不过是隐身的一众暗黑武士捅了冷刀子，而且全部一击致命。
“契克大叔，快重启蜉蝣！我找到安格瑞哥哥了！”
有伙伴们阻击虫族，安琪尔放心了许多，但离“蜉蝣”的距离越近，她却越感觉危险。如芒在背，这是形容她现在感受最佳的词语。
“铿———”
不得不佩服星灵的预感，真的很准。凭借矫健的身手，安琪尔在最后一刻用镰刀杆架开了拟态虫的爪子，那爪子离安格瑞的脑袋最近时，只剩一公分。
“嗷———”
就在安琪尔打算用臂刃反击时，一旁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比尔突然爆发，侧身搂住拟态虫往地上一压，用他仅剩的一根爪子刺进了对方心脏。在拟态虫临死反击前，比尔一个侧滚翻躲到了旁边。
危机解除，安琪尔松了一口气，抽回镰刀独自背起安格瑞，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了“蜉蝣”的反隐身范围。在这范围内，一切敌对隐身单位都会露出原型。
“契克大叔，快来帮帮忙！”
将安格瑞放到“蜉蝣”突击艇舱门边，安琪尔把头探进去吼了一声，整个舱室都被她的怒音所充斥。直到这时，契克高阶武士才从“蜉蝣”的“心脏”钻出来。
“该死的，灵能输出仪毁了……安琪尔，你刚才说什么？”
安琪尔知道，高速流转的灵能确实会影响听力和卡拉链接，尤其是载具的动力源。为了尽快向契克说明情况，安琪尔强行拽着他走到了舱门口，然后指着躺那儿的安格瑞喊道:“大叔，我找到格瑞哥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安格瑞……”
安琪尔说的话契克其实还是没听到，但他看到了倚靠在舱门边的安格瑞，也看到了潮水般涌来的虫群。是的，该闪人了，但，闪不了。
“背上他，继续往外跑！快！”
时间紧迫，契克没有做过多解释，返身又钻回了“蜉蝣”。见状，安琪尔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拽上比尔并将安格瑞背起，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了逃离的路。
“大叔、大家……一定要安全跟上来啊！”
“嗷嘶——”
追击的异虫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暗黑武士们全力攻击，仍有一大堆虫子冲破封锁，眼看着它们就要从“蜉蝣”旁跑过。这个金属大家伙对它们已经没有吸引力，光子炮的火力封锁也落在远处，看起来局势已经不可控制。
“暗黑武士们散开！”
激活炮台的自动控制后，契克老先生抓着一颗特大号的光子炸弹从舱门钻了出来，下一瞬，虫群中央升起了一个白色的太阳。“轰———”
“唔……”
正在往前跑的安琪尔身子震了一下，感性几乎让她回身去往战场，但感受到背上那份重量，她的脚步保持了向前。
“他们会没事儿的，你应该相信他们。”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惊愕的侧过头，安琪尔看到了面露微笑的比尔。那张异化嘴的微笑真心很难看，但安琪尔从中找到了某种，安心的理由。
“谢谢。”
“该我说谢谢才对，没有你们，我肯定被领主抓去解剖了。”
将目光转回前方，比尔的独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转眼间，那迷茫又被希冀替代了。他的未来还不可捉摸，但，他活下来了。
裂谷的尽头就在眼前，蓝色的光芒越来越晃眼，加快脚步，安琪尔和比尔一起走完了最后这段陡坡。宽广的石环平原，就在眼前。
“………”
迷糊中，安格瑞微微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披散的黑色神经束。他不知道这神经束属于谁，但是，莫名就觉得它很好看。
“天呐……好多塔达林。”
“你们不是同一种族吗？”
“你们人类不也是同一种族吗？我们也一样的道理。”
耳朵听到的声音很不清晰，没法判断发声者是谁，所幸话的内容还能听懂。将目光微微转动，安格瑞透过神经束间的缝隙看到了，纷乱的战场。
蓝色与红色的光剑挥动，白色与黑红色的粒子射线来往飙射，刺眼的能量冲击波不间断爆发。狂战士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受此感染，安格瑞体内的狂怒开始蠢蠢欲动。
“我们得从侧面绕过去，正面太乱了。”
“嗯，你领路吧。”
交谈声熄灭了安格瑞的怒火，背着他的人也开始移动，看着逐渐模糊的战场，他的心在颤抖。卡拉的链接已经恢复，虽不能看见，但安格瑞“看”见了……
“来啊来啊，塔达林的渣渣们！”
是多奇，他在一堆塔达林狂热者中央怒吼，数十把明晃晃的能量刃砍向他……
“他们冲过来了，迅泊，补位！”
是多洛，他站在突击艇的顶上，一边投掷光子球一边指挥其他人。多洛镇定自若，但他没有发现，远处数十名塔达林光子射手锁定了他……
“呼啊——”
是金盔军团的中阶武士，他冲得很猛，许多塔达林和虫族围住了他。他可以将灵能转化成尖矛，并从盔甲各个位置放出，虽然深陷重围，虫族和塔达林仍伤不到他分毫。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一队毒爆虫正在悄然逼近………
卡拉传输信息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战场上发生的众多事情，它只花了数秒便送进安格瑞脑海，但，也仅此而已。卡拉，终究只是传输工具。
“………”
安格瑞想通过卡拉与其他人取得联系，然而他虚弱的只能接收，根本无法发出信息。负面情绪在心中郁结，他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了安格瑞的脑海里。
“不用跟别人说什么，你必须肩负起一切，因为，你是神之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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