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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归去

论撤(tao)退(pao),马克和易俊峰其实都是练家子。即便在“真·火烧屁股”的情况下,二人依然慌而不乱,沿着战斗的痕迹穿过残垣断壁,一路放倒扑来的感染体,在大火将秽金城烧塌以前逃出了东大门。

当二人气喘吁吁的逃出危险地带在山脚下止步,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重击了马克,那种倾尽全力却扑了个空的颓然卡住了他的脖子。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马克咬破舌尖才挤出一丝力气让手臂撑住了自己。

看着双手所触摸的赤红岩土,马克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知道这些是什么,也知道造成这些的是什么,但作为始作俑者之一,本打算改变着一切的他。“什么也没改变……一切都是无用功……”

大火仍旧在身后的地下世界尽情肆虐,它在烧毁大量高价值物资的同时,也烧尽了难以计量的污秽。与之相对的,进攻者同样付出了巨大代价。

跪在秽金城的东大门口,马克背对着熊熊燃烧的一切默不作声。无数的努力,无数的牺牲,终于换来了贼巢的毁灭,但,这能阻止人性黑暗的卷土重来吗?

“该死的迷茫,该死的人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易俊峰借着被毁装甲车上的火点燃它猛吸了一口。如果说现在他最想干什么,那么只能是把幕后所有的实际控制者削翻。

当窒息的感觉逐渐远去,马克腾出一只手摘掉了便携式呼吸循环面罩,下一瞬,浓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冲进了鼻腔。这感觉很难受,但是强烈的冲击感撵走了失落与颓然。

勉强撑起上半身,马克的目光落到了乌鸣山山脚的尸堆上。数个小时前,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当中还有人与自己打过招呼,只是几个小时而已,一切都变了。

“轰隆隆———”

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滚滚雷霆在布满硝烟与亡魂的战场上空嘶吼,但却不肯将一丝光亮洒下来。

望着山脚外残骸遍地的荒原,命令他们在这里与敌交战的盟军指挥官点了点头———飞行坦克特勤营没让他失望,即便全营无一幸存,他们仍然用这不到30辆的轻坦拼光了IS守军的装甲力量。

“砰——”

一枪放倒试图从背后攻击马克的感染体,易俊峰的目光在它穿的作战服上多扫了一眼,“是你们的人,可惜异化了。”

在保持跪姿的情况下转过身,马克看着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尸体陷入了沉默。B团的综合战斗力无疑是三个正面攻击部队中最强的,但这个团的士兵,却又几乎都是有家室的退役叙军。责任不能推卸,当时下令突击的,正是马克……

不知何时,一辆ZBD-47“梅花鹿”装甲车越过坟场来到了此处。当伊德和海辛从车上下来站到马克身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叹息。看着他们跪在地上的领导者,一种传染性堪比瘟疫的哀伤在心间爆发,接着,他们也跪了下来。

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乌鸣山外秽金城下,从此将会多出十余万怨魂———如果真有灵魂的话。

“咳……我并不想打扰你们哀悼战友,不过我们就要没时间了。”

本来一直默不出声的易俊峰突然开口,B团的两个指挥官这才发现还有陌生人在场,不过马克没给他们询问和惊讶的时间。数个中队的强击机已经开始在卡米什利外围徘徊,等到情报部门确认这里的防空力量被完全摧毁,它们就该动手了。

将伊德和海辛推进装甲车乘员舱,马克绕过半个车身拉开驾驶室门坐了进去,同时顺手开放了车顶机枪手战位,“是OMA还是DLT?”

“都不是。”马克虽然不给面子,易俊峰还是没打算步行。一跃跳上车顶,他背着“大鲵”落进了机枪手位战位,“是叙政府军,看来幕后大佬们还顾着面子啊。”

让驾驶员把车往南线开,马克将DLT赠与自己的腕表摘了下来,“你想到了什么?”说着,他一把将腕表扔到了车外,陪伴它的还有一枚单兵定向爆破弹。

注视着天空中的钢铁战鹰,易俊峰坏坏的笑了,“诶嘿,那得看你想要怎么应付。”

南线———当“梅花鹿”装甲车驶到此处,熊熊燃烧的战场多了一片影子。灼热的空气中,残存的感染体们仍在于盟军士兵殊死搏斗,其中不乏突变程度很高的“逆爪”。

也不用马克提醒,操控车载机枪的易俊峰直接对战场上的感染生物进行了绞杀,这儿可不是他的人,误伤几个他不负责的。于是在肆无忌惮且强劲的火力下,之前还嚣张跋扈的突进感染体们大量嗝屁,即便是有着突变甲壳的“逆爪”,面对这种大口径子弹依然吃不消,最多两个短点射就给打死了。

让驾驶员将装甲车停下,马克甚至顾不得车完全停住便打开门跳了出去。也许20营的士兵们知道怎么对付感染体,但是对于民兵和基地武装人员来说来说……

“汪嗷——”

刚刚双脚着地,马克甚至还没来得及找个人问话,一只壮如藏獒的六足感染生物便从车尾方向攻了过来。面对这种侧袭,如果是普通人类绝对反应不及。

盯住在视野中缓缓放大的“六足犬”,马克侧过身正对它的同时极速后撤半步。没时间(懒得)躲闪,这种距离拔枪又太慢,在热血上涌的作用下,没有任何装甲防护的马克迎着那张大嘴发起了反冲锋。

“咔——”

当伊德和海辛小心翼翼地端着自动步枪从装甲车上下来,某个“人类”用双臂把感染生物大嘴撑开的场面吓住了他们,不过这只是个开场,刺激的还在后面呢。

左手撑住上颚右手抵住下颚,凭借蛮力阻止住“六足犬”咬合后,马克只停顿了半秒。在这感染生物回过神来之前,马克双手同时发力,一左一右,将对方的上颌骨与下颌骨弄得脱了臼。

“嘿,这疯子。”用重机枪射杀掉视线可及的感染体后,易俊峰腾出空来观察起车边的马克和“六足犬”。在“坐车观狗斗”的同时,他也在想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会如何应对。但形势的变化太快了,这个“曜”组织的中层管理者没能置身事外太久。

当数目庞大且不区分打击目标的集束弹、末敏弹、航空火箭弹从天而降,卡米什利至乌鸣山一线完全变成了炼狱——冲击波将沙土、金属和活物掀上半空,然后在不规则的波动中将其撕碎;四散纷飞的弹片、钢珠将载具打得千疮百孔,更为脆弱的人类则变成了一堆或者一滩烂肉;爆炸的高温使载具油箱成为新的燃烧弹,被易俊峰派来支援的石油运输车亦因此殉爆,周遭的人类和感染者全部被火焰吞噬……

“呃……”

当耳鸣与晕眩感逐渐退去,马克将侧躺的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看着眼前死状凄惨的“六足犬”,身为“助攻者”的马克感到一阵后怕——那发200毫米火箭弹就落在它身后,爆炸让它的后半截身子全没了,如果炮弹落点再往自己这边挪一点儿,死的可能就不止一个了。

将自动步枪从背上取下来,马克扶着旁边被火焰烧黑的“梅花鹿”侧装甲走到了车尾处,“还好吗?”

虽然听见了马克的声音,正在给海辛处理伤口的伊德依然头都顾不得抬。直到弹片移除伤口被封住,再拿出速效止痛剂给海辛来上一针后,他才长呼一口气答道:“有块弹片从右腿正面穿进去,暂时不致命,但不能走了。”

烈焰在四周摇曳翻腾,强敌在空中虎视眈眈,友军在敌人的攻击下伤亡惨重——这情景与美军轰炸下的伊卜里是何其相似,只不过,这一次的实施者是本应该站在同一阵线的叙军。

将视线投到装甲车上,马克刚好看到从机枪位里钻出来的易俊峰。他的腿上全是血,但行动却没受到任何影响,也没有一丝受伤的特征——那血,是其他人的。

疾步跑到装甲车左侧,马克怔住了。是的,一发火箭弹刚好砸在车体左侧,身为普通人类的驾驶员没能在爆炸的冲击下幸免。

“自相残杀……你们干得出来,以为我就干不出来了!?”

怒火冲击理智的同时,那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猛兽,也再次开始撞击“自我保护”的牢笼。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它。

“都给我去死!”

在易俊峰几人惊愕的注视下,马克一跃跳上车顶,瞳孔缩到针尖一样小,黑红色的血像小蛇一样从眼睛、鼻孔、耳朵流出。从外面看,就像头部遭受了严重内伤。

当无形的冲击以“梅花鹿”为中心扩散开,正在地狱中挣扎的人类们一瞬间发现,那些之前还如同杀神的感染体全部炸了头,脑汁与污血混杂着从骨骼的缝洞处漏出。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当绕着卡米什利低空盘旋的强击机一架接一架的坠毁,人们开始明白,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了。

格鲁沃:“马克快停下,你这胡来的要死了!”

马克:“还有3架而已!”

感应者的冲击思维就像一根被奴矢牵引的缆绳,在跨过数百米的空间距离后,奴矢精确无误的扎进了目标的脑袋里——但并非是物理层面的,而是精神层面的。

飞矢中的,缆绳紧随其后缠上目标。飞行员的思维在那一瞬间与马克进行了短暂平和的互通,但下一瞬,疯狂的感应者像野兽一样撕碎了对方的意识。在残破的意识碎片中,“狼”看到了许多美好的的东西,幽绿色眸子里跳动着的诡异火焰也因此停滞了一瞬…...

“爸爸,晚上回来吃饭吗?”“稍晚些我回来,让妈妈别弄那么多菜。”

“好的。”

“那我走了。”

“爸爸…...”

“嗯,什么?”

“狠狠地打坏人噢。”

“呵呵,没问题。”

很美好的,但…...“狼”的犹豫不到零点零二秒。拨开那些碎片,接管意识的野兽露出了残忍的微笑,在强击机副驾驶惊恐的喊叫声中,它一把将操纵杆前推到底,让攻击机头朝下狠狠的扎向了地面。

“轰———”

战争和政治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即便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在受到它们的影响后,也有很大的几率变得…...让人恐惧。就如同一头丧失人性的人形野兽,那双嗜血的眼睛似乎能吞噬一切。

“噗咳---”

强撑着站起来,马克眼前一黑步子不稳就往后软倒,但是在失去视野的那一刹那,一些熟悉但略微模糊的情景出现在了“眼前”。是的,还不能倒下——他们都看着呢。

对嘴部的控制还没因为精神过载而丧失,用力在舌头尖上一咬,马克抓住“疼痛”这根救命绳索逃离了失去意识的深渊。即便脚下不稳往后连续几个趔趄,他仍旧在最后关头站稳了脚跟。

用袖子擦掉嘴上、脸上滚烫的血,马克冲装甲车下一脸紧张看着自己的伊德、海辛歪了歪脖子。向战友们报个平安后,马克跑了出去,循着生物信号,他找到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南线幸存者,“嘿,伙计,你们的指挥官在哪里?”

当马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个民兵一脸呆滞没有丝毫反应,这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即便马克刚才的感应者攻击解决掉了试图杀他的感染体,但濒临死亡的恐惧仍旧打垮了他的心理防线,现在是本能驱使着他躲在汽车残骸里面不出来。

面对恶劣的情况,马克不屑的撇了撇嘴。这种时候语言交流、心理辅导什么的都是废,为了尽快让这士兵恢复状态,马克强行把他拽出来,以打疼但不打伤的力度给了他两耳光。

“啪——啪——”

两耳光过后,这个民兵呆滞的眼睛里逐渐多出了几丝神采。嗯,效果还不错。

当意识逐渐从空白恢复到正常,民兵通过常识推断出了刚才发生的。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狠拍两下,他压下恐惧向马克行了个军礼,“谢谢你!长官!”

忍住思维外放过度导致的头疼,马克迫切地询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南线的指挥官们?我不管是隶属哪个组织,只要是指挥官就行!”听见马克这么问,民兵绝望地摇了摇头,“长官,指挥系统已经崩溃——那些从乌鸣山钻出来的大家伙把一切都打乱了。”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北方,在那里的荒原上,一头比猛犸象还巨大的披甲怪物仍然在肆意横行。

即便隔着烈焰与硝烟,马克依旧能看到那庞然巨物。在异星战场领教过它厉害的陆战队员明白,不能依靠普通人阻止它,“找到还活着的人,让他们撤退,尽量往西北方向撤。”说完,马克将代表自己指挥官身份的专用PDA交到了这个民兵手里。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解放之日终有希望。

“是!”

让民兵去传达命令后,马克极速回到了装甲车处。此时,因大量出血休克的海辛已经恢复意识,看到马克回来,他苦涩地笑了笑,“马克指挥官,万分抱歉拖你后腿了。”

走到海辛旁边蹲下身,马克竭力撑着没让自己摇晃,“别说那些了…...伊德、海辛,我现在需要你们组织B团撤退,从西北方向撤。叙空军既然已经来了,陆航团和地面快速反应部队也不会慢多少,想办法多带些人走。”

将染满污血的手套取下来扔到一旁,伊德伸手按住了马克的肩膀,“你呢?”

伊德的力气不算小,那试探性的一按险些让马克失衡,但终究被他强行定身掩饰了过去,“伊德大叔,我得回新加坡去,我需要帮助。幕后有太多的博弈,叙利亚这里的局面…...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改观了。”

“听从你的命令,指挥官。”他们信任他。

当伊德组织起幸存者往东面撤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马克往后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到个土坎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饥饿与疲惫同时来袭,即便是它也吃不消了。

易俊峰仍旧留在旁边,虽然他也向“曜”下达了撤退命令,但是本人并没有要溜的意思。发现易俊峰仍在旁边,马克苦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士力架,“你不走吗?”

望着逐渐远去的撤离车队,易俊峰毫无感情波动的回答道:“我知道你想去干什么疯狂的,我想在旁边看好戏。”

“啧,我还以为你会发挥一下国际主义精神呢。”

三下五除二吃掉士力架,抓起自动步枪放回背上,马克站起身给自己打上一针兴奋剂,然后再一次以最大速度奔跑起来…...

卡米什利东南郊盟军被毁阵地———

一路狂奔数百米,跨过无数盟军士兵的遗骸后,轻步兵马克终于来到了他想来的地方。

站在一辆烧得只剩钢架的步战车上方,易俊峰皱了皱眉头,“雷兽?”

“不是雷兽,是大象的异化体。”

看着那头仍在市郊建筑群里肆意破坏的巨大怪物,马克充血的双眼变得有些呆滞——他想起了沙风市。

这么大的家伙,虽然被155毫米加榴炮打折了一条腿,可即便只有三条腿能使劲,轻步兵们也是奈何不了它。

看着被异化体撵得鸡飞狗跳的IS守军,易俊峰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我说,后续赶来的叙政府军会解决它的,你干嘛趟这趟浑水?”

从被毁的炮兵阵地里弄出一发155全装药底排弹扛起,马克径直向那头巨大的怪物奔去。他的人还在卡米什利市中心奋战,其余战士可以先撤,但他不行,“我是指挥官啊!”

当马克借助残骸和建筑物的掩蔽从侧面接近那头巨兽,他将沿途从损毁载具上收集到的零件取了出来。凭借异于常人的强大记忆力,他不用图纸便将155炮弹改装成了安全可靠的遥控炸弹,其结构与沙瑞兹004基地时鲁远航用导弹弹头魔改的IED类似。回想起那一战,暴怒中的马克稍微冷静了点儿。

“我说,你就用这个…...”

易俊峰刚刚跟上来,想要问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马克就已经拖着遥控炸弹冲出掩体。好吧,这陆战队员玩儿命的本质可能不好改了。

实际上,马克没有抱着炸药包直奔目标,他要炸的目标实在是太高了,不借助工具只能炸到脚。155毫米炮弹的威力确实很大,抵近爆破更是能让威力完美释放,但只是炸伤对方的脚马克并不满足。

“呼哈——呼———”

踩着破烂不堪的楼梯一路狂奔至7楼,马克终于在异化体通过最后界限之前到达了指定地点。将落地窗外的护栏踹开,马克把155扛到了肩上。

“混球,看这儿!”

盯住楼外的庞然大物,马克厉吼一声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当那巨大的头颅转向这边,巨大的压迫感亦随之袭来,人类对巨大的东西,有着本能的恐惧。

眼前的生物杂糅了异虫和大象的基因,那对尖牙和巨鼻虽然外形不在,但是制式依旧。当布满感染寄生体的长鼻以万钧之势挥来,马克笑着跳了出去。

崩塌声中,异化体的鼻子重重地抽进了楼体,而一跃跳出来的马克,刚好落在异化体长鼻子的根部。

抑制住反震力带来的不适,马克在对方做出下一步行动之前再次起跳,这次,他对准了那根棕黑色的长牙。

“吼——”

在异化体的咆哮中,不要命的马克一手勾住长牙尖端,另一手则将炮弹丢了出去。容许抛进的洞实在是大,想歪都难。“轰———”

当155毫米加榴炮弹在异化体嘴里爆炸,这个被人为创造出来的生物,终于被人为送去了地狱。嗯,不过问题还没完。

改单手为双手抓紧异化体的长牙,马克看着下方飞速放大的地面咽了口唾沫。轰然巨响中,冲击力让他放开长牙,“咚”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逃出秽金城的感染体基本已经被消灭,看着四周侥幸活下来的IS守军和卡米什利民兵,马克感慨颇多的叹了口气。

将一发代表撤退的信号弹打上天空,马克转身往东面跑去。能做的都做了,再不逃跑,混杂在叙利亚部队里的“猎人”可不会让自己好受的。

“我说,你能不能等等我。”

当满腹抱怨的易俊峰疯跑着跟上来,马克耸了耸肩,“以你速度还用我等?快点儿带我去你说的据点,我希望到那里的时候能看到我的弟兄安然无恙。”哈,这卡米什利,让自己失去了杜少弟兄啊。

看了一眼身后被硝烟笼罩的卡米什利,易俊峰没有说话。提高外骨骼的输出功率,他这次跑在了前头,马克则紧随其后。

20分钟后———

格鲁沃:“天上有什么接近了。”

正在荒原上奔跑的马克与易俊峰同时收到了提醒,将武器送到手里,他们一起瞄准了天空。嗐,要不是停放在南面的ATV被捕获,早就逃过边境了。

看着头顶上方不断放大的黑影,易俊峰心里有点儿发毛了,“我说,凭咱们这轻武器,就算能打中飞机也没法造成什么伤害吧?”

将不断袭来的睡意撵跑,马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谁说我们非得用武器杀敌了?我们不是感应者吗,只需要稍稍作下弊…...”

阳光被遮蔽,狂风随之袭来,飞沙走石间,机腹自动武器发出了轻响。看着悬停在头顶上的双旋翼直升机,马克忍不住骂了娘。

“MMP的,没想到咱…...还有空中力量。”骂着骂着,马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鼻子有点儿酸,得掩饰一下。

当马克将武器收起来,直升机开始缓缓侧移,等双方距离拉开到20米以后,直升机的舱门被人拉开了。是比拉萨,他还活着。

看到自己的“空军司令”,马克大喜过望,向对方招手的同时,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其实,在通过南线阵地时,马克就已经知道自己失去了大部分中高层指挥官。李特优、巴克兰、黄绪知……

勉强摆出一个笑容,比拉萨伸手将马克拉上了直升机,“指挥官,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他这都是命大才活下来当光杆司令,如果对方那发机炮弹歪一点儿,此刻与马克说话的,应该就是别人了。

一屁股坐到后排座椅上,马克一边给自己绑安全带一边回应道:“你能抽空来接我,我也很高兴。哈,我都差点以为特勤团全军覆没了。”

比拉萨苦笑着没有接那个话头,目光一转,他把话题扔到了另一位“乘客”身上,“这位是?”

侧掌朝向机舱口的汉子,马克介绍到,“这是易俊峰,‘曜’组织的中层干部,蛮厉害的感应者。现在……暂时是我们的盟友。”

用外骨骼吸附住脚下的合金板,易俊峰走上前向比拉萨伸出了手,“你好。”

“谢谢你站在我们这边,请坐吧,我们得尽快离开。”说完,比拉萨也没多客套,径直就回到了驾驶室。当他绑好安全带,驾驶员拉动操纵杆让“马拉达”脱离了地面,低空往北飞去。双旋翼的“马拉达”飞得很稳,坐在乘员舱内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将头凑到左侧玻璃窗边,马克看着西方硝烟弥漫的城市陷入了沉默。做了那么多,却都是无用功,就算经历过大风大浪,难受还是无法避免。

“明明跟他们说过,赢了去大马士革我请客,结果又是这样。”自顾自地喃喃着,马克的双眼开始变得朦胧,当从四肢百骸中涌出的疲惫与倦意合兵一处,负载不一会儿便将马克“打”得靠到了椅背上。

看到马克昏睡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易俊峰双眼中透露出某种异样的光。他们终究会成为敌人,如果抓住现在这个机会下手…...

格鲁沃:“如你所见,我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赢过一次,他这样胡来然后又消沉你也别见怪。”

当一道蓝色的身影突兀出现,易俊峰已经挪到腰间的手顿了一下,下一秒,他挠了挠咯吱窝。在格鲁沃的注视下,他很自然地将手放回了膝盖,“我大致能理解他的感受,但他了解到的黑暗还不够多,我希望真相大白那天,他能承受得住。”

将目光投向东面,格鲁沃盯住了当空的太阳,“他会的。”

就在二人明聊暗斗之际,坐在前面驾驶室的比拉萨打开了短距通讯器,一个立方体被缆线吊着从舱顶放下,立体地图和驾驶室的影像随之投影出来。

“三位,我们马上就要抵达叙土边境,只要过了那条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线,叙政府军就不敢大摇大摆的搞事了。”

说着,投影在脚边的地图上多出了一条蓝色的线,这条线从卡米什利往北延伸,穿过马尔丁省米迪亚特市,然后向东北弯曲,跨过三个省到达凡城省的首府,眺湖之城凡城(Van)。

就在比拉萨给马克他们讲解逃生路线之际,两架战机突然从“马拉达”上方不到两米处飞过,超音速飞行带出的紊乱气流使得低速飞行的直升机一阵颠簸。刚才那种距离对于飞行器来说是极其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发生碰撞导致一方或者多方坠机。

“我们被追上了,艹!他们一定是有预警机协同!”

当主驾驶员惊怒的喊声从前舱传来,浑浑噩噩中的马克浑身一颤清醒了起来。看来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公然不听掌权者的命令,终究还是逃不掉被抹杀的命运。

雷达没能提前做出预警,显然对方是高性能隐身战机。危急关头,老飞行员的强大的心理素质展现了出来,将机载摄像头20秒内采集到的图像调出来让计算机做快速对比,比拉萨不一会儿就确定了来袭战机的型号。

“是F-35SS‘蓝色闪电’,叙利亚空军的王牌。哈,看来,今天是摆脱不了了———降低飞行高度,准备释放烟雾弹。”

向搭档说完需要做的事情之后,比拉萨解开安全带离开可弹射座椅,从驾驶室钻到乘员舱来。

当比拉萨抓稳扶手站定,他看到了打算操纵侧卫机枪御敌的马克。此情此景让他感触颇多,但最终,比拉萨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悄无声息地走到舱门边,比拉萨盯住了直升机下方波光粼粼的杰格杰盖河——这终将是一场愉快的旅途。当他把目光落到紧握机枪的马克身上,那张被沙尘和岁月削平了棱角的脸,露出了父亲看向儿女时的慈爱笑容。

在马克从紧张中找回理智前,比拉萨从身后接近了他,“指挥官,保重。”说完,他在虚弱的马克做出反应前一脚将其踹了下去。直升机离河面只有不到20米,以马克的身体素质,定然是摔不死的。

“别介,我自己来!”当比拉萨将目光投向自己,易俊峰没他给机会,追着马克的叫喊声自己跳了下去。

将半个身子探出舱门,比拉萨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外的年轻人们握紧了拳头。

“重复一遍,‘马拉达’双旋翼直升机,立刻在附近迫降投降,否则我们将使用导弹击落你们。”耳麦里依然响着叙空军的警告,机载计算机也显示已经被火控雷达锁定,今天如果不投降,怕是难逃被击落的厄运。

将飞行头盔摘下来扔出机舱,比拉萨关上乘员舱舱门回到了驾驶室。冲自己的老搭档打个手势,他摁下烟雾弹发射钮的同时开始控制“马拉达”倾转旋翼,“螺旋桨打喷气式,老伙计你有几成把握?”

与搭档配合着让“马拉达”从直升机模式调整至双发固定翼飞机模式,主驾驶在尾随者看出端疑前发射了红外、紫外、微波复合诱饵弹,“去TMD把握,不服就是干啊!哈哈哈~~~~”

无视回转一圈后从机尾方向逼近的空优战机,“马拉达”驾驶员以百分百会飞坏发动机的方式开加力,超负荷运转的发动机使双发固定翼战机航速陡升,那一瞬间竟然稍稍拉开了和敌人的距离。他们渴望着与天空融为一体,哪怕它充斥着战火与死亡…...

一天后——土耳其共和国境内———

浪花拍打沙岸的声音时起时落,他们就在岸边静静地听,好像面对着大海。

当太阳的余晖隐没,月亮从水天相接的地方升了起来,微波粼粼的湖面上,霎时间洒满了银光。

“明者非一,七星有曜。”

易俊峰在一旁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往常定然会感兴趣的马克,这一次却并没有去追问。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毫无规律的浪花涌来,又退去。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月亮越升越高,披上了一缕一缕轻纱似的微云,唯恐世间的人儿窥见她美貌下的阴暗。

“哗啦———”

忽然,湖面上刮起了大风,湖水被掀起化作巨浪开始剧烈翻涌。被月光照得雪亮的浪花,一个连一个朝着岸边冲来,仿佛要破开桎梏它们的湖岸。

易俊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等他站定,却发现马克依然坐在原处。月光正照在他那恬静的脸上,照着他迷茫中仍有光点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

他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平静、乃至狂怒的大海他都见过,但月光照耀下波涛汹涌的内湖,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眺湖之城,名副其实,真是守望着整个大湖…...”当湖水漫到脚边,马克突然自言自语起来,等湖水退去,他仿佛想通了什么一样缓缓站了起来,“凡湖……咂,易先生,这儿我人生地不熟,接下来怎么走可以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就有劳你领路了。”

马克似乎恢复了状态,作为敌人警惕起来的同时,易俊峰也由衷地替他高兴了一下,“呵呵,既然如此,那你也暂时把那些无力回天的事情放一放吧。都已经到这儿了,我就带你一边赶路一边体会生活。人啊,不能总是活在紧绷的状态里…..我们握不住光,但它会轻柔的抚摸我们。”

眺望着凡湖水天相接之处,马克与易俊峰不约而同地用手戳了戳眉心。旅程未尽,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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