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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九文学 > 灵素峨嵋 > 第十九章 别离
 
往后三月,易小天每每下山路过清音阁,温又儿却总是要么不在阁内,要么避之不见,只是偶尔路过那宝掌峰下时,抬头望见二白一紫两道流光,于崖上飞掠、急转。

  这一日,二白一紫三道流光飞掠至半空骤停,水一大师与温又儿、萧芸两人于峰上相面而立,对两位徒儿慢慢讲道:“峨嵋功法,根本在于修道者与风雨雷电等各种自然元素之间的沟通和将其掌控,由下至上大致可分为御形、唤形、化形三重境界。

  所谓御形,就是对周遭环境之中的各类元素,通过奇门法决推动,化为己用,比如御风之术,正是属于御形境界功法,多数门人修炼得当,五至十年便可练成。

  而所谓唤形,则是将身边并不存在之元素,从远隔千里之外,通过秘法、阵法引为己用,到得一定修为,便能呼风唤雨,引九霄神雷、唤天外流星。星罗阵法天雷降雨、飞火流星,皆属于高级唤形境阵法。一般门人,究其终生,未曾触碰唤形门槛,即便是宗内如道行高深的各位长老,自古以来也是十之八九一生停留于唤形境界。

  至于那最高一重化形境界,仅仅于宗内一羊皮残卷之上,有着些许零星记载,据说是祖师云崖子当年初入化形之境时,留下的修炼心得,从中可以大致了解,所谓化形,即是重组人体元素,以血肉筋骨之躯,化风雷水火之态,祖师之后两千余年,再无二人得入化形境界之记载。放眼当下峨嵋,唯独你们掌门天行师伯,当属云崖子祖师之后千年所出的第二位旷世奇才,二百年前便已唤形大成,近百年来更是窥得化形门槛,修为极为高深莫测。不过即便是你们掌门天行师伯,却也是久久停留化形门槛而始终不得入其门内,数次闭关误入魔境,险失性命……

  如今你二人皆是已至御形上层境界,瓶颈将至,更是要心无旁骛地专心突破才行。”

  水一讲完,萧芸精神振奋地点头答道:“嗯!”,温又儿却是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

  水一轻叹一声,吩咐萧芸去了,将温又儿独自留下。二人皆是沉默许久,水一终究还是开口道:“又儿我徒,你近日里状态为师看得清楚,莫怨师傅有些话讲得不恰,你天资聪颖,想必定能悟得明白。”

  “师傅请讲。”温又儿心头微微一颤,声若蚊蜹,将头埋得更是低了。

  水一伸出双手抚着温又儿双肩:“又儿,你须明白,但凡这世间男女情事,必定是薄如蝉翼,终究是会有一方去戳破,但往往戳破之后,若不能两情相悦,便必定多出隔阂,要想一如过往,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断然是万不可能的。”

  温又儿身躯又是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水一,泪水毫无征兆地泉涌而出。

  眼前一幕,水一似乎猝不及防,慌乱不知所措,只得一把将温又儿揽入怀中,一双老眼也是不由得湿润泛红,全然没了世外高人的神色气质。

  温又儿在水一怀里放肆地流泪起来,突感脖颈湿凉,痛哭骤停,猛地推开水一,化作紫色流星,一闪便没了身影,只留下银铃般的一句嗔怨:“哼!定是刘敏师姐嘴大,向师傅透露了我的秘密!我这就去找她!”

  抬头望望那一闪而逝的紫色流光,低头看看胸前那湿腻的一片狼藉,水一会心地笑了出来,环顾四周无人,一边悄悄拉起衣袖擦去眼中老泪,一边自顾自地心中想着:谁说峨嵋之内只有那轩龙资质与情商皆数第一,我的又儿这不也懂得给为师保留面子吗,呵呵呵呵,以后可不能在徒儿晚辈面前哭哭啼啼了啊。咦?这丫头方才光闪而去,修为怕是已至御形巅峰了,小看了她啊,呵呵呵呵。

  温又儿虽然从小任性乖戾但却又心性坚韧,在师傅水一的苦心开导与真情陪伴之下,渐渐恢复了内心平静,阵痛悲伤过后,种种苦恼压抑、深心情感被通通埋葬心底,潜心修道,不嗔不慎,静待花开,修为突飞猛进,已是星罗宗年轻一代弟子当中翘楚。再说那易小天,却是心中抑郁日渐堆积,化不开来,甚是想念幼时在嘉州城内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亦苦亦甜的日子,时常心想,七年前,留于李家村内皆因那山下一丝挂念与亲情。怎料如今妹妹对自己避而不见,清苦的生活顿然失了多半内心寄托,仿佛断线纸鸢,少了牵绊,便欲随风飘走……

  一日晚餐,李叔捶着老腿儿,心事重重地独自灌下满满一壶烈酒,向着李婶与易小天说道:“老太婆,小天,李叔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啊。”

  李婶似乎知道李叔内心所想,并不说话,只顾往易小天碗里默默夹着菜。易小天也是觉得李叔今日情绪反常,不明所以,一边放下碗筷,坐到李叔身旁替李叔捶着腿,一边安慰李叔道:“李叔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有的是力气,以后你就多休息,在家里帮李婶拾掇拾掇家务就行,打猎、耕地、酿酒的活儿,统统交给我一人包了便是,嘿嘿嘿。”

  李叔又是灌了一口酒,看着易小天懂事的模样,露出一丝欣慰笑容,转而又是叹气一口:“哎,小天啊,李叔一生遗憾,便是未曾有机会酿造家传酒谱之中的最后一种秘酒,椰子酒啊。”说完摸摸易小天脑袋,看了看李婶,沉默了下去。

  倒是李婶将弯腰忙着给李叔捶腿的易小天抚起坐直,夺过李叔酒壶抢着喝了一口,慢慢道:“老头子啊,我俩在这李家村内清净了一辈子,我知道你是越老越想执念,想趁着死前再折腾一回,回去你那南海故土,完成最后一种椰子酒的酿造,才能死得明目对吧?”

  李婶语气里半是关切半是责怪,李叔低头不语,继续喝着酒,易小天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也是沉默。半晌过后,仍然是李婶开了口:“老头子!我陪你去!小天也是长得已然成人,想必自己也是能够照顾自己了,对吧,小天?”

  易小天也是终于听得明白,原来李叔早有归去南海故土的打算,只是多多少少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独自在这李家村内生活,一拖再拖。抬眼望着李叔李婶,正满眼怜爱的望着自己,七年以来与李叔李婶一家三口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红了眼眶,湿了面颊。至如今,生生父母的容颜已然在记忆里十分模糊,七年间,学习打猎、一同耕地、钻研酿酒……与李叔李婶朝夕相处的一幕一幕皆是欢乐无比,加之与温又儿兄妹之间隔阂渐深,本就几欲飘走的易小天顿时便是拿定主意:“叔、婶,请带小天与你们一道走吧!小天顽劣,还没懂得孝顺叔婶,此生也不会要与叔婶分别!”说完竟是孩子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李叔李婶见得易小天如此孝顺懂事,笑得满脸皱纹,流下老泪。末了,李叔不忘嘱咐易小天道:“小天你愿同去,叔自然说不出的开心与愿意,只是此去南海,指不定哪年得以再回这峨嵋山上,又儿丫头那边,你可要好生道别。”

  “嗯,李叔放心,我会与又儿妹妹说的。”易小天胡乱扒了几口饭,便是如同往常一般回房间里去了。

  又是过了两日,李叔李生已将行礼物什收拾妥当,准备明日一早便启程出发。是夜,易小天躺在床里,心头百味杂陈,想着许多事情,要说这峨嵋山、这李家村的七年生活,也是有着些许珍视之人的存在,温又儿、萧芸、王二蛋,三人面庞在眼前轮流浮现,挥之不去。

  发呆之中,不觉已至深夜,易小天短暂入定去往那脑海幻境之中探索一番之后,翻身而起,跑进酒窖里取来一叠封坛所用糙纸,凭着记忆将那脑海秘法飞速记在纸上,于怀里揣了,悄悄出了门去。

  “二蛋,二蛋,快醒醒二蛋。”王二蛋正自在被窝里睡得鼾声四起,任凭易小天在窗外如何低声叫唤,也无法叫醒。抬头望望天色,易小天手上黑光闪过,王二蛋房间木门门栓顿时腐朽,轻轻一推门,便是开了。进得屋里叫醒王二蛋,差点将那秃头胖子吓个魂飞魄散,易小天将怀中秘籍塞到王二蛋被窝之中,简单说明了来意,嘱咐王二蛋定要万分小心修炼,背下秘籍之后便立即烧掉,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此事。王二蛋揉着惺忪睡眼云里雾里,凭着本能十分相信易小天所说,当下便是严肃地点头允诺之后,两位多年密友紧紧拥抱片刻后,易小天便是匆匆去了。

  深夜,白云峡内,黑龙江边,一块光滑巨石之上,易小天与萧芸背抵而坐,各自入定,周天运转着体内功法。凌晨,易小天与萧芸皆是缓缓睁开双眼,却不似以往一般立即起身进入炼体环节。

  沉默许久。易小天向着身后道:“今日我便要离开峨嵋去往南海。”

  “还回来么?”萧芸淡淡问道。

  “也许回来,也许不回来。”易小天胸口有些起伏,后背上也传来些许起伏感觉。

  “哦,知道了。”萧芸起身,后背离开易小天后背一瞬,竟第一次有些许寒冷感觉。

  易小天也是背对萧芸站起身来,摸寻到萧芸手掌,递过去两颗珍珠:“这两颗珠子,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还要麻烦你替我将其中一颗交与又儿。”

  萧芸盯着掌中珠子,愣了一愣:“呆子,你那修炼秘法不都记在这珠子之中吗?还有,那剩余一颗……”

  易小天答道:“还有一颗,送给你。至于那秘法,我已将其剥离出来,记在脑中了。”

  萧芸收紧手掌,“嗯”了一声:“若是回来,仍旧这里相见。”语罢化作白色流光,落下巨石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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