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曼还没有听完明钦的故事，有些不舍。
但她又困得厉害，顾不上说太多，就含糊地应着。
直到室内安静下来，她才意识到只有她跟霍燃两个人了。
特护病房是套二的格局，有客房，晓曼却不敢把霍燃一个人丢在这里。
霍燃所处的房间只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张长条沙发。
晓曼有两个选择，要么和霍燃一起睡床，要么去睡沙发。
她试着在沙发上躺了一下，但她睡觉喜欢翻身。刚打了个瞌睡，就差点儿滚到地下。
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再不睡觉，天都快亮了。
晓曼打了个哈欠，再看床上睡得死沉的霍燃。
他的麻药效力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过，应该不会醒。
晓曼就大着胆子爬上床，在大床的另一侧躺下，非常宽绰，一点儿都妨碍不到霍燃。
只是病床里开着冷气，她感觉有点儿冷。但又不好意思扯霍燃的丝被，就蜷缩起来打算眯一觉。
越睡越冷，她就越发蜷缩得紧，像只虾米。
不知什么时候，她感觉暖和起来，蜷缩的身体也慢慢舒展。
最后，她愉快地抻了个懒腰，然后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
宿醉之后，头疼欲裂。
苏奕琛睁开了眼睛，他皱着眉头，伸手捶了捶剧疼的脑袋，忍不住轻轻申吟。
明亮的晨曦从窗口投射进来，耀得他有些刺眼。
噢，天亮了！
苏奕琛突然意识到新的一天开始的真正意义，他竟然怔忡住了。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和轻松，他突然间就觉得万念俱灰。
崭新的一天，他为何觉得毫无生趣呢！
酸疼的身体轻轻伸展，僵硬的胳膊不小心将桌子上的几只空易拉罐扫到了地上，发出了凌乱的响动。
华丽丝闻声走进来。
她见苏奕琛挣扎着想站起身，连忙上前搀扶他。
“博士，你昨晚一直喝酒，我劝不住你。”她忐忑地解释，生怕苏奕琛责怪她没有劝阻。
博士从没有像昨晚那样喝得烂醉如泥，桌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空易拉罐。因为他不要喝昂贵的红酒，非要喝罐装啤酒，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这种嗜好。
只有苏奕琛自己明白，他是怀念那段过往的岁月。
那年的夏夜晚里，他常和晓曼偷溜出校园去路边大排档点一份辣炒花蛤和几罐啤酒，她总能喝到双腮酡红，更加娇憨可爱。
“她喜欢喝啤酒。”苏奕琛虚弱地笑了。“就当我陪她了。”
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喝不到啤酒了。想到这里，苏奕琛竟然感觉万念俱灰。
突然间，他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了。
“还有吗？”苏奕琛问华丽丝，“再给我拿几罐……”
华丽丝惊怔地瞠大美眸，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么自律的博士竟然也会嗜酒？他昨晚可是喝了整整一夜的酒，这好不容易醒了，竟然还要喝，他这是怎么了！
晨曦越来越亮，透过落地窗把整个屋子都照得分外明亮。苏奕琛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唇上长出来的胡碴子。
那么注重仪容爱干净的博士，宿醉之后竟然都不去洗漱！他可是有轻度洁癖的人，而且他还是严重的完美主义者。
他难道都不在乎自己不完美的仪容吗？
苏奕琛似乎看不到华丽丝美眸里的惊讶和震惊，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窗外。
晨阳如此明亮干净，焕发着勃勃生机。但他却觉得冰冷无趣，仿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期盼和色彩，变成了绝望的黑白。
“活着真无趣。”苏奕琛喃喃地自语着。他虚弱凉薄地轻笑：“活着真无趣。”
华丽丝无比震惊，她手足无措地跟在苏奕琛的身边，结结巴巴地说：“博士……你……你什么时候患上了抑郁症……”
苏奕琛猛然回头，带着薄嗔的冰冷目光投向华丽丝。
华丽丝顿时噤若寒蝉，小声地解释：“这是博士教我的……凡是想自杀的一般都患抑郁症，而且还是重症抑郁症。”
平时她就感觉博士有些轻度抑郁症，但她不敢说出来。没想到今天更加严重了，竟然开始厌世。
“我只是说活着无趣，没说想自杀！”苏奕琛的声音抬得有些高，更像是虚张声势。
“噢。”华丽丝赶紧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奕琛阖眸，竭力克制情绪。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可以看得出来，他此时内心的波动。
过了许久，他终于克制住了情绪，缓缓睁开眸子。
还是那么阴郁寂寞的目光，令华丽丝感到心疼。
苏奕琛凝视着华丽丝绝色的画颜，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轻碰触着她雪白的脸庞，喃喃地轻叹道：“多么完美的一张脸。华丽丝，你是这个世上唯一完美无缺的女人。”
华丽丝雪白如玉的脸庞顿时飞起红霞，她屏住呼吸，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喘。
从她来到这个世上，他是第一次如此亲近她，令她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
“可是为什么我看着这样一张美艳绝伦的脸，我的脑子里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张脸。”苏奕琛喃喃地自语着。
显然，他并没有想得到华丽丝的回答。
华丽丝有点儿小郁闷，她小声地说：“可能是博士更喜欢顾晓曼吧。”
苏奕琛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接道：“你有喜欢的男人吗？”
华丽丝激动得快要晕倒了，她脸红得像是渗血，声音低若蚊蝇。“除了博士……我从没有正眼看过这个世上的任何男人。”
苏奕琛相信她的表白，因为她简直纯净得像一张白纸。
“华丽丝，你这么美这么纯，而且对我死心塌地。有了你的陪伴，我该此生无悔。”苏奕琛似乎自己都找不到问题的所在。“为什么……我就是意难平。”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才创造了华丽丝。
原以为有了她，他就能弥补心中的缺憾。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赫然发现他心底的那个空洞愈来愈大，根本无法填补。
“她在大学的时候就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我出国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准备原谅她重新接纳她，她却勾三搭四，枉负了我的一片深情。”
“她满身说不完的缺点，我却就是无法忘记她。只要闭眼睛……不，我睁着眼睛也能看到她在面前笑。她的笑那么美，每次都让我看呆。”
“谁能理解我爱而不得的痛苦？为了摆脱这种永无止境的折磨，我选择放弃。我以为只要她死了我就能解脱！”
“现在她已经死了，可我更加痛苦……不止痛苦，还绝望，心灰意冷！我根本没有想到她的死竟然会让我崩溃！”
苏奕琛突然转身双手抓住华丽丝的胳膊，他大口地喘息着，像一条缺氧的鱼。“我错了！我终于明白我错得多么离谱！你赶紧想办法把她的尸体偷出来，我要复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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