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叶念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厉御行躺在她旁边,她动来动去,把他吵醒了,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嗓音低哑:"怎么了,睡不着?"
"吵到你了?我去楼下走走,你继续睡吧。"叶念桐翻身欲起来,腰间横过来一条铁臂,将她按了回去。
厉御行伸手,按开了床头壁灯,晕黄的光线洒落下来,他眉眼间温柔缱绻,他拉着她坐起来,将枕头靠在她后背上,让她靠着,这才问道:"有心事?跟我说说。"
自从马尔代夫回来,他忙得脚不沾地,回来时也几乎被公事缠身,很少陪她。而她学校也开学了,课业很紧张,算起来,两人有大半个月没有沟通了。
叶念桐愁眉苦脸道:"御行。我好像干坏事了。"
她最近干得坏事真不少,闯进祠堂里,看到了白发女人,确定她是活生生的人。然后今天下午,又让家珍抓阄。抓阄也就罢了,问题她到的那个人,会出大事的。
厉御行拉过被子盖在彼此身上,打了个呵欠,说:"你干什么坏事了?"
叶念桐偏头望着他,他困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强撑着听她说心事。她心疼极了,"你睡吧,我下楼去走走。"说着,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厉御行握住她的手腕,"我不困,告诉我。"
叶念桐又靠到枕头上,"下午我去家珍的院子帮忙,我看家珍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太像新嫁娘的样子,你知道啊,她心里有沈遇树,但是好像也挺喜欢宋清波的。我就把他们的名字分别写在纸上,揉成团。让她抓阄,如果抓到宋清波,就去跟沈遇树做最后的了结,如果抓到沈遇树,就跟沈遇树私奔。"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心虚了。要是家珍跟沈遇树私奔了,这会出大事的啊。
"她抓到谁了?"厉御行蹙了蹙眉头,没有责怪她多事。
问到这个,叶念桐简直想哭,她倾身从床头柜上拿起外套,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递给厉御行。哭丧着脸说:"你自己看。"
厉御行接过纸张打开来,看着纸张上面娟秀的三个大字,他眼角直抽搐,瞌睡虫吓得全飞了。他掀开被子下床,抖开衣服披在身上,叶念桐愣愣地看着他,"御行,你要去哪里?"
"我去把她找回来。"厉御行连睡裤都来不及换,大步往门边走去。叶念桐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飞快的跑过去,抱住厉御行的腰,说:"御行,让家珍自己决定吧。"
"胡闹,桐桐,放手,我必须去把家珍带回来。"厉御行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往两边拉,唯恐伤了她,他不敢用力。
"御行,难道你忍心看着珍珍嫁一个不爱她的人?宋清波为了他的初恋,可以拿整个公司相搏,这份爱,没有人可以超越。而沈遇树,才是真正爱珍珍的人,他们对彼此都还有感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叶念桐固执的不肯放手,她不想让家珍以后后悔。
厉御行急得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说:"要跟宋清波订婚,是家珍自己亲口应允的,明天就是订婚典礼,她要跑了,厉宋两家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桐桐,放手。"
"笑话就笑话,只要珍珍幸福。"叶念桐任性道。
"……"厉御行终于还是拉开了她的手,迅速拉开门离去。叶念桐眼睁睁看着他快速下楼,她转身跑到床边,拿了件外套穿在身上,连忙追了上去。
厉御行先去厉家珍的院子,他快步来到她的卧室外面,他伸手敲门,没人来应,他推开门,按开灯掣,床上没有人。他心里暗叫不妙,摸了摸衣服口袋,手机没在口袋里,他只好转身下楼。
刚走到院门外,就遇到追过来的叶念桐,他神色严肃道:"家珍不在房间里。"
叶念桐松了口气,家珍果真选择了沈遇树,太好了。
厉御行看到她松了口气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转身大步向停车场走去。叶念桐见他神色不善,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只好小跑着跟在他后面。
两人到停车场时,差不多已经快1点了,一辆白色沃尔沃从大门处驶了进来。明亮的车灯照射进来,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来。
叶念桐伸手遮住眼睛,等车子驶近时。她才看清楚,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厉家珍。叶念桐看了一眼厉御行,飞快跑到驾驶室门边,小声问道:"珍珍,你没走?"
厉家珍熄了火,她拔出车钥匙,推开车门。叶念桐往后面退了几步,等她步下车来,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她心里有好多疑问,她去哪里了,为什么去而复返?
"大哥,桐桐,我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厉家珍有气无力的说完,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珍珍……"叶念桐想追过去,却被厉御行紧紧握住了的手臂,她回头着急的看着厉御行,"御行,珍珍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我去陪她,我担心她出事。"
"她不会有事,我们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厉御行将她搂入怀里,强行带她回了梧桐院。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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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念桐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天刚蒙蒙亮,她就起了床,往常这个时候,她正是睡眠最深的时候。今天心里搁了事,就醒得早。
她坐起身来,开了床头的壁灯,晕黄的光线下,她不经意看了厉御行一眼,发现他眉头紧蹙,额上全是冷汗。咬着牙关的样子略显狰狞,低低的呻吟着。
她伸手过去,覆盖上她的额头,她手心被汗水濡湿,掌心一片冰凉。她大吃一惊,连忙推他,"御行,你醒醒,御行,你醒醒啊。"
厉御行脑袋疼得似乎要爆裂开来,耳边的声音很吵,刺激着他的太阳穴,他脑仁一跳一跳的疼。每天早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就是他的灾难时间,哪怕最近,他接受了放射治疗,情况也没有好转,但是头发却大把大把的掉。
每次放射治疗后,他都怕桐桐发现,早上起来把掉落的头发收拾干净。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他能瞒多久?他不能再接受放射治疗了,否则头发掉光了,叶念桐迟早会知道。
厉御行缓缓醒来,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被汗水浸湿。叶念桐看他醒来,顿时松了口气,"御行,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厉御行坐起来,唇角有些发白,俊脸上也透着灰白,他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跟一只凶残的老虎搏头,差点被它咬断脖子。"
叶念桐浑身抖了抖,"这是什么梦啊,这么恐怖?"
"噩梦。"厉御行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头看着窗外,天渐渐亮起来,他说:"我们起床吧,今天还要忙一整天。"
叶念桐看着他灰白的脸,不放心的追问:"御行,你真的没事?我怎么瞧着你像是病了?要不去陆泽那里检查一下?"
"不用。"厉御行想也没想就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怕叶念桐胡思乱想,他说:"我真的没事,别担心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哦。"叶念桐怎么就觉得,他好像在隐瞒什么。但愿是她多想,他真的没事。见他往浴室走去,她也跟着起床。今天家珍就要跟宋清波订婚了,虽然只是一场订婚典礼,但是依然办得风风光光。
红毯从停车场一直铺到厉家珍的卧室外面,厉宅内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叶念桐早早过来,陪她吃早饭。
她过来时,化妆师已经在给厉家珍上妆了,她站在梳妆台旁边,看着端坐在那里的厉家珍,厉家珍本来就漂亮,画了妆,穿上婚纱,就更美了。
等化妆师与造型师给她弄好出去后,叶念桐将手里的苹果递给她,说:"苹果你拿好,寓意一生幸福平安。"
厉家珍低头看着苹果,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叶念桐见状,看房里只剩她们两个,她问道:"昨晚,你是去见沈遇树了?"
厉家珍眼睛一眨,眼泪滚落下来。砸在苹果上,溅起浅浅的水花,叶念桐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家珍应该是见沈遇树去了,但是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回来?她是去向沈遇树告别的?
"珍珍,我不知道你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高高兴兴的去跟宋清波订婚吧。"叶念桐握着她戴着白纱手套的手,劝道。
厉家珍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退回去,她看着窗前,那里隐约能看见楼下的海盗船,她说:"桐桐。我离开以后,你帮我叫下人把楼下的海盗船拆了吧。"
"呃?"叶念桐茫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拆海盗船?"
厉家珍不说话了,直到很久以后,叶念桐才知道,海盗船是沈遇树送厉家珍18岁的生日礼物。她决定拆了,已经决定不会再摇摆不定了。
叶念桐看着她,莫名觉得心疼,她笑嘻嘻的凑过去,挑起她的下巴,戏谑道:"好啦,今天你是的大喜日子,高兴点啦,来,小娘子,给大爷笑一个。"
厉家珍冲她笑了笑,明明很阳光明媚的笑容,却让她觉得心酸。家珍喜欢宋清波,她感觉得出来,但是还不到深爱的程度。她心里,爱的是沈遇树。但是显然,昨晚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但是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一生。
问题是啊。她真的很好奇,家珍为什么去而复返啊啊啊?
八点左右,宋家的迎亲队抵达厉宅。宋家对这桩婚事的看重,从迎亲队伍的壮观就能看出来。说是订婚,却比结婚更盛大。
叶念桐一边陪着厉家珍,一边站在窗前看下面,看宋清波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与厉家珍的小姐妹们斗智斗勇。今天的宋清波很帅,给人的感觉像冬日的暖阳,很舒服。
"珍珍,快过来,快过来,宋清波好厉害,已经闯了好几关了,我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多的难题,他居然全破了,厉害!"叶念桐一边看热闹,一边叫厉家珍过去看。
厉家珍站起来,捏着裙摆走到窗边,远处传来欢声笑语,她看到宋清波风度翩翩的一步步接近。远远的,好像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来,看见她。他朝她微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攻克难关。
厉家珍知道这一切都难不倒他,她垂下眸,就看到楼下坐在海盗船里的沈遇树,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偏头看着二楼。
眼泪夺眶而出,她飞快的转过身去,走到床边坐下。叶念桐也注意到楼下海盗船里的沈遇树,她偏头望着坐在床边的厉家珍,心中微微一叹,到底还是没有放下,又怎么能幸福快乐的去嫁人?
那边宋清波被他的伴郎团簇拥着进了院子里,厉御行站在客厅入口,身后大门紧闭,见宋清波进来,他笑着向他伸手,宋清波意会,握住他的手,喊了一声:"大哥。"
"辛苦了吧,桐桐调皮了一点。"厉御行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显得俊挺沉稳。
宋清波微笑,"嫂子有心了。"
"不要在心里骂她就好。"厉御行笑起来,这几天桐桐就在网上捣鼓,要怎么给宋清波一个永世难忘的迎亲礼,刚才他在这边看着,才知道她这么古灵精怪,也不怕把宋清波吓跑了。
"不敢。"宋清波抹了一下额头。
厉御行见状,心情愉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上去吧,家珍在楼上等你。"
"谢谢大哥。"宋清波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有点发虚,直觉这个古灵精怪的嫂子还有最后一招。他谨慎的推开门,没有东西掉下来,他才放了心,刚走进去,就听"砰砰"两声,眼前礼花飘落,他受惊不小。
门外观礼的宾客以及下人,都大笑起来。
宋清波这次真的是在抹额头上的冷汗,娶个老婆不容易啊,一路上来,考了智商考体力,考了体力考应变能力。他简直跟开了外挂一样,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来到厉家珍的卧室门前。
三名伴娘每人捧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大盒子,盒子上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宋清波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们还要在最后一轮为难他。
"来吧,这一关的规则是什么?"宋清波身后的伴郎团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说他要娶厉家珍前,为什么不先把她嫂子搞定?
三名伴娘也是忍俊不禁,站在中间那名伴娘说:"准新郎,你听好了,我们三人捧着的盒子里,只有一个里面装着开门的钥匙,你选对了。就能打开门,将新娘带走。"
"那选错了,我们是不是就打道回府了?"有人起哄问道。
"当然不是,有三次机会,不过选错了,是有惩罚的。"伴娘笑得不怀好意。
伴郎团顿时起了玩兴,"什么惩罚?"
"试试就知道了。"伴娘卖着关子。
宋清波看着紧闭的门,再看三个伴娘手里捧着的盒子,然后观察伴娘们的反应。不过伴娘也不知道哪个盒子里面装着钥匙,他就算开了天眼,也琢磨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试试自己的运气,选中右边的伴娘。将手放进去摸了摸,食指突然被东西什么夹住了,他吓得连忙缩回手,结果拖出一只巨猛型的螃蟹,还死死的夹着他的手指不放。
伴郎团的人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盯着宋清波,见他迅速缩回手,几人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他拖出一只螃蟹,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螃蟹!"
几个人笑作一团,宋清波一脸菜色。终于甩掉那只螃蟹,螃蟹见情势不对,顿时横着爬走了。也不知道是谁,扑过去把螃蟹捉起来,戏谑道:"厉大少奶奶实在是个妙人啊,是要让你娶了厉家珍后,让她在家里横着走吗?"
"哈哈哈,这是信物,快放进盒子里去,给清波带回去,哈哈哈……"伴郎团的人已经快要笑抽了,哎哟,参加了那么多次迎亲,这次是最好玩也最刺激的。
宋清波瞪了他们几眼,看着剩下的两个盒子,食指还隐隐作痛。
家珍在房里,听到外面的笑声与奚落声,她看着笑得快背过气去的叶念桐,也觉得好笑,她问道:"桐桐,你在盒子里放螃蟹做什么?"
叶念桐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一边笑一边抹泪,"哎哟,看不到宋清波的表情,太遗憾了。珍珍,你别着急,我只是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娶到你,我是想让他记住啊,娶你之前经历的千辛万苦,别看我每一关都很无厘头,但是都有我的用意的。"
有一关,她让人把黄连磨成粉,放进水杯里,让宋清波喝下,等他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再让人送上蜂蜜水,她就是想告诉他,苦尽甘来。其实她还有另一层意思,过去经历的一切是苦的话,他们订婚以后,她希望他们能放下过去,爱上彼此,幸福甜蜜的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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