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候,肖科长出现在大厅门口。
陌然看到他在东张西望,知道是在找自己,便举起了手示意。肖科长一眼看到,快步过来。
陌然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肖莹,心里咯噔一下。
肖科长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失望,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怕你等得心急,先来了。她们可能要晚一些。”
陌然淡淡一笑说:“没事,我们先点菜。”
酒店生意很好,陌然虽然来得早,还是没找到包厢。无奈之下,只好在大厅选了一个桌子,恰好对着收银台。
陌然让肖科长点菜,肖科长推辞了一番,点了四五个菜,然后一起安静地等人过来。
肖科长说“她们”的时候,陌然心里就在想,他说的“她们”究竟是指谁?不管“她们”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等下来的人,不会是肖莹一个。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不见人来,肖科长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出电话走到一边去打,几分钟后回来,抱歉地说:“她们不来了,要不,我们先吃?”
陌然不觉又失望了一回。他满面微笑着说:“行,既然来不了就算了。”
肖科长带了一支酒来,陌然一看酒瓶子,是天之蓝系列的,知道是好酒,顿时来了兴致,挥手叫来服务员,让她拿两个玻璃杯出来。
一瓶酒平均分开,每人就有半斤。肖科长面露难色道:“我喝不了这么多,少喝一些罢。”
陌然笑道:“就一杯酒,还是好酒,不伤身体的。先喝着再说。”
菜流水上来,清淡为主。这让陌然哭笑不得。他喜欢吃肉,而且越油腻越喜欢。肖科长看他犹豫,便赞道:“这家的菜都是有机菜,养生。鱼啊肉啊的,少吃,怕三高。”
陌然道:“我这个人,还是有口腹之欲。看来以后要跟肖科长学习,不过,现在年轻,不趁着机会多尝尝美食,到老了,想吃也没牙齿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端起酒杯轻轻一碰。
肖科长说肖莹要见他,却没见肖莹露面。他从头至尾便流露出尴尬来,只能端了酒杯,三番五次要与陌然碰杯。
喝到一半,菜还没怎么动,肖科长的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说话也开始含糊起来,舌头似乎伸不直了。
陌然便说:“肖科长,要不,我们吃饭,酒不喝了?”
肖科长歪起脸看着陌然嘿嘿地笑,道:“怎么能不喝?难道还要倒回去酒瓶子里?娘希匹的,喝死拉倒。”
陌然心里一动,肖科长的话,似乎带有怨气,于是试探地说:“酒以后有的是时间喝,今天就你我两个,没必要喝个你死我活。”
肖科长长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半天不做声。
陌然道:“肖科长,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我看你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肖科长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陌然鼓励他说:“心里有事,你不妨说出来。我陌然算不算你的兄弟?你要相信兄弟,有什么问题,我们大家一起面对,不好吗?”
肖科长连看了他好几眼,叹口气说:“陌然,我也不叫你县长了。你说,我这一辈子难道都得在组织部当个科长?就不能让我出去历练一回?”
陌然心里一跳,知道他接下来有话要说,便没去打断他。
“我觉得我被人骗了,说好在基层锻炼几年就回市里来,现在好了,快十年了,屁股动都没动,看来是想老死我在雁南县。”
陌然道:“有些事情,急也没用。都得有机会。”
肖科长便将双眼定定地看着他,迟疑着问:“你说,我还会有机会吗?”
陌然顿时为难起来,说他有机会,机会在哪?说他没机会,岂不是让他更加难受?只有在官场上混过的人才知道,在一个位子上坐得越久,心情会越发失落。人都在往上看,仕途没有终点啊。
他硬着头皮说:“机会肯定会有的,我相信。”
肖科长缓缓叹了口气,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舒服多了。来,我们兄弟,喝。”
陌然心想,肖科长说是肖莹要见自己,事实上不但没见着肖莹,反而听了他一肚子的苦水。他甚至怀疑肖科长是打着肖莹的牌子,骗他来诉苦的。
肖科长的老丈人过去在雁南市也是一个风云人物,做过副市长的人,地位非常人所能仰望。从肖科长的话里,陌然可以揣度出来,过去他老丈人刻意安排他去雁南县,说是锻炼锻炼,一有机会,立马升上去。肖科长听从了老丈人的话,谁能料到直到他老丈人退下去,他在雁南县的位子再也没动过。
一个有着做过副市长的老丈人,自己却十几年来一直屈居在县里组织部,换了谁,都觉得这是个笑话。
一瓶酒喝完,陌然也觉得有些头晕。再去看肖科长,几乎已经坐立不稳了,整个人都想往桌子上扑。
陌然赶紧买了单,扶着肖科长出门。
一出门,迎面一阵风,吹得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雁南地区的天气,要过了四月才会温暖起来。倒春寒时不时光顾一下,让人总有一种还在冬天的感觉。
陌然自己肚子里也不舒服了,酒水在肚子里翻江倒海般翻滚。偶尔会涌到喉咙口,浓烈的酒味让人远远的避开。
陌然伸手去拦的士,连拦了几辆,司机看到醉得一塌糊涂的肖科长,二话不说,踩着油门就跑。
陌然骂了几句,对肖科长说:“干脆,我们走走,吹吹风,醒酒。”
肖科长语无伦次地答:“随你便,走就走,谁怕谁。”
说着,整个人就站不稳了,顺着台阶一屁股坐下去。将头埋在双膝间,开始哇啦哇啦地一顿猛吐。
路过的人都满脸嫌弃,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远远地绕过去。
陌然也想吐,但想起两个人一起坐在路边吐,这情景是多么的难看。便强自忍着,等到肖科长吐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肋下穿过去,闷哼一声将他拉起来,让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肖科长吐了一阵,显然清醒了不少。看到陌然额头上已经出了汗,抱歉地说:“辛苦了,兄弟,让我自己走吧。”
陌然便松开手,肖科长一下没站稳,人扑地往地上一倒,将半边脸都擦出了血痕。
肖科长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陌然嘿嘿地笑,突然说:“我要去旅游局当局长,你要帮我。”
陌然吓了一跳,赶紧说:“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
“现在不说,黄花菜又会凉了。”肖科长骂骂咧咧艰难站起身说:“这社会,伯乐都死绝了。你要不帮我,我就没路走了。看在我们家肖莹的面子上,你也得帮我一把。”
陌然闻言,心里不由一阵恶心。
肖科长过去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儒雅的有风度的人。他钦佩他,仰慕他,甚至崇拜他。可是他刚才说出来的这句话,让陌然对他的印象打了一个天大的折扣。他作为肖莹的哥哥,怎么能拿妹妹来作筹码呢?
“还有哪个林冲,一直在问肖莹流产的孩子是谁的,你说,我能告诉他吗?”肖科长冷笑着说:“他一个暴发户,能怎么样啊?不就是有几个钱吗?你看我们家肖莹,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陌然哭笑不得,肖科长趁着酒醉,说出来这番话,外人还真以为是醉话。陌然心里清楚,再酒醉的人,心里还是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醉酒的人或许会控制不住嘴,但心里还是能权衡清楚份量。
换句话说,肖科长的话,是有意说出来的。
“林老板是企业家。”陌然说:“他这么些年,还是有贡献的。”
“屁!”肖科长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这个林冲,不好好做生意,官场上的事也想插手。来来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肖科长神情诡秘,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说:“你不知道吧,他与邢亮他们都是一伙的,上次贿选案,资金就是他资助的啊。”
陌然又吓了一跳。他还真不知道林冲与邢亮走得那么近,更不知道邢亮的贿选,原来背后就是林冲在支持。
他小心说:“肖科长,话不能随便说,得有证据。”
“我是随便说话的人吗?”肖科长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摇晃着身体说:“你不要管我了,我自己回去。”
刚好过来一辆的士,肖科长拦住车,一头钻进去,不一会探出来头说:“陌然,别眼光只看着前面,走路的时候,还得多看看脚下。要不,容易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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