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嘉婼醒来已是晨明,保和殿前殿早已无人,睡眼惺忪的回养心殿。想必昨个儿皇上定是谁在外头了。这养心殿许久未曾这般安静,她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秋日里的落叶飘零,随风卷地,蹲下身子,将那落叶一片一片拾起,想起那日的贵妃尸体,还不如这落叶,至少能落叶归根。
一一拾起那些许落叶,不知为何如此,却偏偏如此。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向前挪着,仿若这路就这短,这叶子,能重生一般。
桔梗百合帮着拾掇落叶,好一阵子才弄干净,将那些叶子收了让桔梗拿去御膳房,也算是他们的归宿。慕容嘉婼累的扶着一棵树休息,百合过来为人擦拭汗滴,不知何物砸在头上,叮咚的一声,咋的有些痛,抬头看了看,那棵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果子。
“这是什么?”
“姑娘,只是山楂,就是宫外糖葫芦那种”。
“哦?”慕容嘉婼四下望了望,“那这果子可成熟了?往年都做什么用?”
“这果子已然熟了,不过往年也未曾有人注意过”。
慕容嘉婼指了指远处的凳子,“你去让他搬个凳子或者梯子来,我要把这果子摘了。”
红透透的果子,圆圆的饱满,常在嘴里酸酸的味道,百合忙着在树下收,凳子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许是我闯祸跟着挨骂吓得怕了。
慢慢一袋子果子,上头的实在是够不到,只得踩着树杈抱在树上摘着。
远看,那光秃秃的树上一抹粉色挂着,好似谁家淘气的孩子。
熙贵妃赫舍里锦琬沉睡而起,因着昨日寿宴多饮了几杯现下起身仍觉昏沉,闻婢轻叹心下亦知昨晚失了分寸却也无奈只作未闻揉额缓道:“昨个儿太后寿宴并着多位嫔妃晋封,本宫一时高兴贪饮了几杯,这之后还生了什么事你可知晓?”栀然踟蹰觑了一旁碧落,而后碧落近前服侍着理了容装方才回道:“栀然回宫给娘娘拿物什去了怕也不清楚;奴婢到是见惠贵人作画贺寿得升了嫔位,其余的左不过跳梁小丑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熙贵妃闻了其话却未宽心,蹙眉由人侍着入了外殿落座方启唇疑言:“你的意思,惠嫔倒是个不容小觑的了?”碧落听罢开口欲弥补话中漏洞,却见膳食已上遂也住了嘴服侍着主子进餐。
膳后无事,熙贵妃却也无了兴致继言方才话题,只道了句得空传人一见而后另人备了撵驾往那御花园而去。
秀女富察执扇着一袭宝蓝色长锦裙,微饰粉黛。不甚清雅。闲来无事,逛于御花园。见一佳人,其衣冠亮丽,定是嫔妃,上前行礼:“臣女请您雅安。”
熙贵妃于轿撵之上曼看园中之景复闻请安之声,正值烦躁之际无心细闻待其语毕便道了句:“起来吧。”而后递了个眼色给宫婢,随后便见轿撵缓缓落下,这才瞧见一佳人半蹲垂首不见容姿,前横梁倾斜玉手搭于碧落之腕,徐徐轻移莲步跨过前横梁。走近人前,花盆底鞋接触地面络络作响,前额的孔雀嘴里吊着一颗水滴状的珍珠自是价格不菲,那珍珠随着动作晃动着朱唇轻启:“你是哪家的秀女?”
富察执扇盈盈起身,朱唇轻启:“臣女富察家富察执扇。”视其面,待其语。
熙贵妃复见佳人姿态,倒也未有过大的越矩遂也勾了一贯的笑意静待人话。闻了后语笑意转淡却是不显,松了婢子腕直径走于面前,护甲微挑其人下颚觑着与那人肖像面孔,眸中闪过凌厉之色不过刹那无形无影。她似打量物件般勾其脸颊左右笑看,顿方启唇颦笑华然不见喜恶:“果真与那人一个模样,好的很!”
富察执扇见其挑起自个下颚,心下对之抵触。而面上却不显,又听其言,思,像那个人?姐姐么?看来眼前人和姐姐并不和。并不言语。
熙贵妃瞧其面色,无丝毫不快眸色愈沉原是个心思重的,不愧与慎嫔同出一门皆是以那中规中矩之姿框人最后给人一击,思起那无缘的孩儿……熙贵妃手下愈发用力,一旁婢女看得心惊暗暗屏息垂眸不言。
良久回神见其面容心下一阵抵触厌恶之感,熙贵妃松了其人下颚,她朝后小退半步似染了什么污物般,执帕细拭护甲而后丢了帕子方抬眸觑人缓:“疑惑本宫为何针对你么?”她未待其答挑了黛眉唇角酒色荼蘼,嘲讽之色不掩:“因为你的脸,你的身份——富察家的人”她顿刻扬了声线冷冷复言:“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身后婢女近前欲扶,便见熙贵妃复而近前目视其眸半晌而道:“不知你姐姐可有同你提过一个人,灌了她大补红花的熙妃,如今的熙贵妃。”她凤眸灵动,恍若流星划过,觑其脸庞恍似想起何事般轻笑出声:“或许也该找个机会让你也尝尝那味儿。”
富察执扇衅言谑起憖憖不止,螓首抬鸦睫搧泠瞳暗色绛唇方噏
“臣女未疑。”她闻妄语蛾眉淡扫瓠犀启:“富察家的人娘娘皆不放过,嗤——娘娘所言恕臣女妄回。娘娘这般意思可是连我父亲都不放过呢,臣女倒是不知娘娘手腕如此通天。”长眉连娟蹙思久觉无趣言,”至于娘娘所言红花之事臣女不知,娘娘若觉得这般乃乐趣臣女自是无言可驳不是?”
熙贵妃闻其后话虽是平述仔细思忖却存着语阱,通天?若是旁的不留神一准应了,可这嚣张跋扈木无法度的罪名也就落下了,何况灭了朝廷官员一族这话……即便存着也不能应下给人有把柄不是?
她瞧着其与那人一出的神色心里一阵不痛快,嗤笑缓言:“口齿倒是伶俐,只这放不放过你父亲那不是看本宫有没有通天的本事,而是看你们……”她青睫匿了瞳中肆意的几分嗤笑姽婳,左不过依仗左都御史的名头到处唬人,不知收敛,可知已然得罪诸人?送女入宫,互通书信,当真是一出自掘坟墓的好戏。瞧她如同慧障毫无逻辑可言只是可笑,唇角笑意更深,青睫微颤匿了眸中几番戏谑:“乐趣?她夺了我一个孩子,我灌她一碗红花。很公平,不是么?”
富察执扇朱唇轻启:“臣女向来以事说事,口齿伶俐,嗤,娘娘说何便是何罢。“摆弄着衣摆,复言:“家父如何娘娘何顾?作与不作又同娘娘何干?娘娘不觉得多此壹举同臣女说教了?”顿了顿轻笑了声言,“娘娘所述公平建立在何处?以自身自居所述公平?娘娘觉何为公平以牙还牙百倍奉还是公平?”
熙贵妃冷笑如燕,芍了一地春红苇叶。
容华瓜尔佳可沁见得宫人已将自己的东西全搬了进了昭和宫东偏殿,打量这宫殿,自然是比储秀宫大气了许多,门外的园子也宽敞了许多,命侍夏亲手将自己作颜料的艳丽小花移植。
“且需小心些。勿伤了它们,宫中却是不好找种子。”
她坐了那梳妆台前,未施粉黛,自己梳了那三千情丝,这宫中岁月自是不知,进宫流转了竟月余,却是不知府中现在如何?见得从小,阿玛疼惜额娘,却也只娶了两个姨娘,单就这两个姨娘为府中平添了多少事情?昨日虽被封,却是看在阿玛名下,不曾得君一眼,即使如此,在这深宫中便不知有多少人不悦。还是先修性沉淀再作打算罢。
瓜尔佳可沁起身,于书桌前,亲手研了墨,提笔道:
“墙中岁月改朱颜,情丝易断意难全。原为绣衣悦郎君,无奈娇颜换旧颜。”想罢,便在左下提罢一笔“沁”字。
常在付特哈倾婳备了一份薄礼,殿外等候通传,媚儿不明来意,自是心下了然,这些个人中,我家室背景最弱,若不能交好各宫,日后路子难走。
瓜尔佳可沁闻那宫婢传道有常在来拜访,唤来侍夏梳妆,挽上秀发,定好旗头。来到殿中让婢子引了那常在进来。打量那付哈特氏,却也只有几面之缘,算不得熟识,却不知她来为何。
付特哈倾婳入内与人问安:“容华姐姐安,恭喜容华姐姐晋封之喜。”婢子奉上薄礼。
小小心意还望姐姐莫要嫌弃,与人面上出不得半点差错。
瓜尔佳可沁见得那佳人,却是该和自己一般年纪,略感亲切,也并无顾及太多,伸手扶了人起身:
“常在客气了,可沁进宫不过月余,若说姐姐,应是可沁叫常在姐姐才是。”拉人同座,“侍夏,去上的些许顶好的茶叶与常在姐姐尝尝。”
常在付特哈倾婳与人落座,亦不推辞。
“都是入宫的姐妹,你我这般推辞也太过见外,倾婳年方十五,不若就按年龄来可好?”坐在人下首,“倾婳前个儿被皇上禁足一月,马上就要不出宫门了。昨日与姐姐有缘,禁足前来道贺,唯恐姐姐心中又疑,若是想问妹妹就来答答。”
瓜尔佳可沁见那付特哈氏坚持称自己姐姐便也不再辩驳,淡雅一笑:
“妹妹与我却是有缘,年岁也不差。”让那侍夏上了些许茶点,“妹妹可尝尝,姐姐先前闲暇时常做些,敏姐姐倒是爱极了这些吃食儿,妹妹尝尝可还欢喜?”
常在付特哈倾婳品了一口,那吃食却是好些,看人对自己的话并不接,心下了然,望向内殿,见桌上墨迹尚未干,示意婢子都退却。
“妹妹几句话,说完便回,以免有心人多想。看殿门关上,“皇上如今的心思都在皇后娘娘身上,后宫里少有几个新秀是被看在眼里的。皇后娘娘仁德大度,姐姐新封,定是要去拜拜的,晨昏定省,妹妹是要在宫里做了,姐姐可是早早去了才好。”起身,与人言毕不再多言,“若非有缘,此话断然不敢说了,姐姐好自为之。妹妹跪安了。”
瓜尔佳可沁闻人道,自也是了然点点头,微微一笑语。
“妹妹所言极是,倒是提醒了姐姐。是姐姐进宫时日不长不懂得那些许规矩。这时辰也确实不早了,是该梳妆几分,去拜皇后娘娘了。”心下却是觉得此佳人却是不简单,也不知为何竟想挑动自己些许。因得昨晚自己并未露甚风头,不曾想主动有人来给自己说这些罢了。
将自己随身戴那和田玉镯抹下,与了那人戴上。
“姐妹初次见面,就当是姐姐的一份礼儿吧。”
付特哈倾婳看了看腕上的玉镯,“时辰还早,姐姐准备着吧。”退下那玉镯,递给人”。这时辰,宫里没多少人起呢,这东西拿不得,这宫里处处小心才好。
不与人送,自是礼,辞别
宫道。
付特哈倾婳特绕道皇后宫外,时辰尚早,在宫外作揖拜礼一番:“皇后娘娘提携之恩难报,妾身今日要禁足一月,不能日日来宫门外晨昏定省,定会日日为娘娘祈福。”
她与媚儿回宫,撤了那些花花绿绿奢华的物件,把屋子打扫的素雅清丽,唯恐这个月要日日与佛经作伴了。
望着窗外天色渐亮,付特哈倾婳长出一口气,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他不看我,挡不住我不看他,断然要让他有机会记得我。
敏贵人昨夜既有贪杯情怀也有肆意妄为,不知道饮下多少杯,更不知如何回来的重华。清晨醒来时只觉头痛非常,看到南歌笑的揶揄也跟着苦笑一声:“昨儿是我失态了”,好在自个儿醉酒不过是爱好昏昏欲睡罢了。饮杯南歌贴心奉上的醒酒茶:“从今儿起,换莲子茶吧,那茶叶若是喜欢你给分了去便是”理好思绪逐渐回忆起昨夜盛宴,又吩咐:“呆会去给皇后请安你不必跟着,将荷叶茶和两篷新鲜莲子给翊坤宫和昭和宫的两位容华送去,枕边有我前两日打得璎珞,一并送去”。
打点妥当匆匆至坤宁宫,引一抹谦卑笑意与那门外候着的宫婢说了几句,昨夜皇上歇息此处且寿宴皇后亲力亲为,自是劳累。敏贵人遂于门外作一礼:
“妾叶墨勒氏请皇后娘娘万安”。
毕,敏贵人起身添一红包:“娘娘劳累,叶墨勒不敢打扰。劳烦姑娘待皇后娘娘醒了禀报叶墨勒来过。这百子千孙的被面是叶墨勒连夜赶制,若是娘娘不嫌弃,作褥子也是好意头”。言罢,离。
瓜尔佳可沁送走了付特哈氏,侍夏便急于开口,只对她摇头。
“我且不管她是何居心。任她什么居心,我既无皇上宠爱,她也不会对我如何。”笑了起身,将那镯子戴了侍夏手上,“倒是真的该思琢片刻。送与皇后娘娘什么礼了。”
整理了仪容,换上内务府置办的新装,薄施粉黛,尽作典雅。唤侍夏,扶于步行至坤宁宫。
料是坤宁宫宫婢也要傲气些,让侍夏直接给了一大锭金,那宫婢收之果然换了脸色。闻帝昨夜寝于此,便知一二。顾耳,轻理云鬓,稍整宫装,于殿外行礼。
“妾身瓜尔佳氏可沁,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使得宫婢呈入小礼,“妾身为娘娘亲绘丹青一副,画技粗拙,还望娘娘不弃。”复礼拜于此,因见的使了金那宫婢眼色,便起身,离了坤宁。
东曦辨光,早雀烦晓,惠嫔顾温佳恹恹赖榻只谓睡意阑珊,几番辗转只得支荑起身。
昨日贪杯,果酒一连用了几盏,依稀记着昨日像是在六宫面前出了风头,却也合了己的心思,不知能否使今日事成。
态柔容冶,靓衣明眸。知贵妃极喜芍药,记得阿娘曾予她一只并蒂的芍药发梳,模样不必说,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己是十分喜爱。惠嫔从妆箧中寻到,有些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心一横,用帕子仔细包好,携媵至永寿,主殿外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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