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回来了——”
秦汐站在外婆的墓前,将一束百合花放了上去。
原本以为自己不在国内四年之久,外婆的墓地恐怕都荒废了,毕竟除了自己以外,没人会再来给外婆扫墓。但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外婆的墓不但没有荒得长草,反而被搭理得十分干净——
她不想去猜测这到底是谁做的,有时候,有些事没有答案,总比强迫自己去接受答案要好得多。
秦汐慢慢地蹲了下来,看着墓碑上那几个红漆大字,“对不起啊外婆,我一离开就是那么久,现在才有时间回来看你,你在下面好吗?你离开之前说外公给你托梦了,你们一定都在下面团聚了吧?”
说到这里,秦汐轻缓地叹息一声,“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有时候真的觉得好孤单,你说妈妈还活着,可是你没来得及告诉我妈妈到底在哪里,她也没找过我,我现在,等于是孑然一身了。”
“我按照你的话,和对顾爷爷的承诺,四年前那场官司,我说了谎其实那个时候赌气的成份太多了,现在想想,就算是再生气再难过,也不能拿法律来开玩笑,顾叔叔本来就做错了”
她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说到了哪里,只是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没有任何的逻辑——
这些年来,这些心事,压在心里,她并不是如同表面上那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诉说太过于私密的事,有些话,除了外婆以外,她无处可说。
“对了外婆,你有了一个可爱的小曾孙,他叫乐乐,今天没带他过来,改天带他过来看你,你一定要保佑他的病情,早点恢复啊”
“还有,我在四年前就和裴锦川撕破脸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在不停地找我,但是,不管他是幡然悔悟也好,别有用心也好,我不会,再傻得上第二次当了”
秦汐在外婆面前说了很多的话,空旷的墓地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别人会听见,所以她才更加有了诉说的**。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摸了摸墓碑上外婆照片上的容颜,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外婆,我得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着,她转过身欲走,就见一条瘦长的身影沿着山路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是纪北辰——
在这里看到纪北辰,秦汐还是有些惊讶的,纪北辰直接走过来,将手里的鲜花放上去,这才对着秦汐温柔一笑,“得知你回国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看你外婆的。”
秦汐疑惑地看着纪北辰,“我外婆的墓,这几年都是你在照看?”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无法解释纪北辰为什么会知道外婆的墓,还来了这里,而且她之前就发现外婆的墓被打理得十分干净,一开始她还猜测可能是裴锦川
没想到竟是纪北辰!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在,我偶尔会顺便来看看。”纪北辰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秦汐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立即满脸感动地对他道:“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纪北辰习惯性地摸摸秦汐柔顺的发丝,“是朋友,就别这么客气。”
“不过,你怎么突然就回国了?”接着,纪北辰淡淡地问了一句。
秦汐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她回国这件事太急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提前和纪北辰说,只是回来以后联系过他一次,说自己回国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安顿好,两人也没见个面啥的。
想起这些年来纪北辰对她的帮助,秦汐就觉得自己真的是无以为报了。
“事情说来话长”她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裴锦川已经找上她的事实,她不想让纪北辰再为自己操心了——
“不过现在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我就不打算再走了。”秦汐肯定地说道,不管裴锦川是不是还会找到自己,她已经厌倦了那种东躲西藏的感觉。
“嗯。”纪北辰点点头,抬手看了看表,“快到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好啊。”秦汐笑着满口答应,两人沿着山路往下,很快就离去。
半个小时后。
裴锦川出现在墓园里。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神情肃穆,站在一个墓碑面前,看着上面和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照片,久久的,凝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动,转身坐下,靠在墓碑上点燃了一支烟——
他以前并没有烟瘾,偶尔为了交际需要会抽上一两口,自从秦汐离开以后,他的烟瘾是越来越大,每天至少一包香烟,否则就会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一般,浑身不舒服。
淡淡地微风吹过,香烟越燃越短,烟灰被风吹得散开了,有几点落到他的衣袖上,他也并不在意。
“爸。”抽完了一支烟以后,裴锦川这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今天是你的忌日,儿子来看你了。”
“你儿子没本事,没能把当年害死你的人绳之以法,不过你放心,顾家已经快要完了,顾少庭那种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就算是攀上了唐家,也不过是稍微延长一下顾家的寿命而已,现在顾家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很快,它就会轰然倒塌,如同当年的裴家一样——”
“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自认为所做之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任何人,顾家欺辱我裴家在先,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但是,我这辈子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一个人”
裴锦川的声音哽了一下,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原本还晴朗的天气突然变了脸,开始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裴锦川抬起头看了看,一把雨伞出现在他的头顶。
麦薇站在他的面前,撑着伞,看着他,“下雨了,回去吧。”
裴锦川有些不悦地看着麦薇,“你来这里干什么?”
“今天,是你爸爸的忌日。”麦薇缓缓开口,又有些委屈,“裴叔叔当年那么疼我,我难道不应该来看看他吗?”
裴锦川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你继续看吧,我走了。”
“锦川——”麦薇在身后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四年了!已经过去四年了!你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裴锦川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麦薇还在继续吼着:“我三十六了,我一个女人,三十六了还没结婚,我不是等不起,但你至少得给我一个期限!”
“我没有让你等我。”裴锦川终于转过头来,淡淡地看着她,语气也是淡淡的,“你随时都可以嫁人,与我无关。”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麦薇委屈地哭了出来,“当年的误会,我不是已经说给你听了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锦川我想嫁的人,只有你啊,我们不是从小就约定好了吗?等我们长大以后,你就会来娶我的——”
裴锦川终于失了耐性,他开始往回走,眼神犀利,步步紧逼,“是,我说过要娶你,当我想娶你的时候,你他妈早就挥挥手走得一干二净了!十年,十年后你回来,告诉我一切都是误会,好,我可以接受,我可以原谅你,但我已经不爱你了,麦薇,你醒一醒吧,我,不爱你了!”
“不——”麦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不相信,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你说的肯定都是气话!”
“我没有说气话,人总是会变的,人的感情,也并不是一成不变。”裴锦川自嘲地一笑,“过去正是因为我看不清,所以才错过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错过了第一次,我已经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
雨越下越大,他站在雨里,感受着雨水冲刷着皮肤的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各自珍重吧,你若看开了,兴许我们还能算半个朋友——”他捏着双拳,正要离开,突然察觉空气里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劲。
裴锦川猛然回过头,就见麦薇倒在墓前,手里的雨伞早已经掉在地上,被风吹走,麦薇的喉咙里不断地发出粗重而急促的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不好!
裴锦川脸色一变,麦薇有哮喘!
他赶紧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边在她的随身包包里翻找着,找到药瓶,放在麦薇的鼻子前让她吸了几口,这才抱着她奔下山,送她去医院。
天空猛然一个惊雷,闪电照亮了因为下雨而显得阴沉的天空。
秦汐被这雷声吓得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筷子,嘴里咕哝着抱怨,“这都是什么天气啊,上午还晴得好好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纪北辰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有我在呢。”
秦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打雷,不过这里人多,我也不怕。”
窗外的雨,已经变成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
秦汐和纪北辰两人在餐厅里待了很久,等到雨势稍小以后,才开着车离开。
车里的广播,女主播好听的声音正在播报着新闻:“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快讯,海州今日惊现十二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降雨量目前已达350mm,造成多处交通堵塞,民族路由于大雨发生了一起车祸,现在已经全面封锁,请开车的朋友们尽量绕开民族路,择道而行”
纪北辰将秦汐送到家门口以后,就开车离开了。
暴雨只是稍微小了一会儿,又开始变大,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拍打着窗户,十分骇人。
秦汐和沈静婉拔了家里的电器和网络,坐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这场雨,来得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凶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预兆着什么。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第二天的时候,已经全面放晴了。
秦汐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沈静婉难得地起得比秦汐还早,拿着报纸坐在客厅看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哎呀”一声,大叫起来,“小汐汐,你快来看!那个渣男,好像出事了!”
秦汐的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关我什么事?”
“真的,你看看,这报纸上面说,他昨天在民族路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生死不明呢!”沈静婉指着报纸上的内容,又担忧地看了秦汐一眼,“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吗?”
“嗯,他就算是死了也与我无关。”秦汐淡漠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民族路车祸
她猛然想起昨天在纪北辰的车上听到的那个新闻。
原来,出车祸的居然是裴锦川。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刚这样想,秦汐又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样了关你什么事,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那个人,伤得你还不够吗?
为什么一听说他出事,就下意识地贱得要去担心他?
他们,已经玩完了,玩完了!
秦汐紧紧地捏着拳头,靠在门背上喘息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转身出门,去乐乐的房间,伺候他起床洗漱,然后平静地开始准备早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吃早饭的时候,沈静婉开了电视,早间新闻又在说着昨天那一起车祸的事,并且也不知道是谁别有用心,爆出了裴锦川的身份,现在,基本上全国人民都知道thunder的总裁出了车祸,生死未知,裴家的股票开始震荡,有急速下跌的倾向。
有专家预测,如果裴家再不站出来给大家一个真相的话,可能裴家的股市会持续跌停。
秦汐紧紧地捏着筷子,看向沈静婉,“静婉,换个台吧。”
沈静婉拿过遥控器随便按了一个台。
但是早上的时候,一般播放的都是早间新闻,换来换去,都有提到昨天车祸的事,不管是民生频道,还是经济频道——
秦汐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又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这下,总不是新闻了,但台里正在重播一个访谈节目,访谈的对象,就是裴锦川!
“小汐汐”沈静婉担忧地看向她。
秦汐二话不说,气极了直接关了电视,狠狠地拔掉了电视的插头。
“现在安静了,可以好好吃饭了。”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可她越是这样,沈静婉就越是担心。
沈静婉猜想,秦汐其实还是爱着裴锦川的,毕竟曾经那么深爱过,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得了的。
只是,她的性子也倔强,死死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欺骗自己说,已经不爱了
对于一个不爱的人,她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而秦汐,她只觉得嘴里的食物完全失去了味道,脑子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裴锦川,就好像无处不在一般地侵蚀着她的生活,刚刚才回国几天而已,她就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
这里,是裴锦川的地盘。
沈静婉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劝道:“要是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去偷偷看他一眼吧。”
秦汐下意识地反驳:“谁说我担心他了?我巴不得他死了最好!”
“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沈静婉反手握住秦汐的手,“秦汐,有些时候,还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了,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又何苦欺骗自己?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放心不下他的,虽然他深深地伤过你,但你还是忘不了他,你先问问你自己的心,再来反驳我。”
秦汐嗫喏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也许,沈静婉说得对。
这四年以来,她根本就从来没有放下过。
没有爱,就没有恨,她之所以怨恨裴锦川,其实也不过是太过于深爱,所以在被伤害被辜负的时候,才会那么难过绝望吧!
“他再怎么说,也是乐乐的爸爸,你要是不想让他发现,就偷偷去看一眼。”沈静婉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要是裴锦川这次真的有什么意外,或是没挺过去,到时候你估计还是会后悔的。”
秦汐低垂着眼眸,半晌之后才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我再考虑考虑吧。”
此刻的她,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明明已经下过决心,再也不会涉足裴锦川的生命,再也不会关注他的任何,可是——
人心啊,又岂是几句话几个简单的想法就可以控制的?
只要一想到裴锦川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随时都会停止呼吸的画面,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投下了几颗石子的湖水一般,一切,都乱了
她抱着自己的头,眉头深锁,双眼猩红,十分无助和矛盾的样子。
沈静婉叹了一口气,却也别无办法——
有些事情,只能当事人自己想通才行,旁人再怎么劝,也是枉然。
有些决定,也只能当事人自己来做,旁人左右不了,也不应该去左右。
秦汐窝在家里矛盾了一天,最终也没得出一个结果,倒是老毛病似乎又有些犯了,一整天咳嗽个不停,呼吸也变得短促起来。
这病根是四年前在蔷薇园落下的。
当时蔷薇园被烧,裴锦川急着进去救麦薇,而秦汐,傻傻地冲进去想救裴锦川,吸入了很多的烟尘,然而,当时的裴锦川一心扑在麦薇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也不太好,错过了治疗时间,肺部落下了病根。
那时候的秦汐太过于年轻,有时候想事情也任性,裴锦川没注意到她不对劲,不送她去治疗,她自己也就赌气不去,以为这样就能惩罚到裴锦川。
然而,拿自己的健康去惩罚别人,真的是一件太天真的事情。
如果换做现在,她一定不会那样做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别人不爱自己,自己也要爱自己。
不过,她这病医生也说了,除了本身的病灶以外,也带了些心理上的因素。
身体上的病好治,心理上的病却难除,想要完全康复,还是要自己跨过去心理上的那道坎。
秦汐其实一直都知道,她跨不去那个坎,因为还爱着,所以会在意,所以,除非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裴锦川了,否则,她不可能跨过那个坎,也不可能完全根治这个病。
不用沈静婉提醒她,帮她分析,她其实早就知道,她并没有爬出那个深渊——
她还爱他。
“咳咳”秦汐咳得肺都几乎要从喉管里跳出来了,好半天才稍微缓过来,从抽屉里拿了药来吃。
然而一向还算管用的药这次却似乎没了什么效果,吃过药之后,她还是咳个不停,喉咙早就咳嗽得疼痛了,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当天晚上,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秦汐猛然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换了衣服,匆匆出门。
沈静婉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摇了摇头,继续玩自己的游戏去了。
秦汐,最终还是放不下裴锦川,忍不住要去探探情况了。
她想,或许,这对两人来说也是个转机,作为朋友,她不想再看到秦汐这么压抑痛苦下去了。
秦汐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医院而去。
也多亏了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她根本就不用查就得知了裴锦川所在的医院,省去了不少事。
夜晚的医院也安静得可怕,大多数医护人员都下班了,只留下少数的人值班,加上此时并没有急诊,整个医院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
两个护士坐在护士台里打瞌睡,秦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叫醒两人:“护士小姐,麻烦帮我查一下裴锦川所在的病房。”
那俩护士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叫醒,一时没反应过来,翻看了一下资料,说出房号以后才戒备地盯着秦汐,“你是什么人?打听裴先生的病房做什么?”
今天这一天有太多的人来打探裴锦川的消息了,这俩护士很明显是接到了上级的指示,不能轻易透露出裴锦川的病房。
而刚刚因为睡得太过迷糊了,暂时忘了这个问题,等把房号说出去以后,才反应过来。
秦汐冲他们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是记者,也没带相机,更不是来打探他的情况的,就是来看他一眼而已。”
两个护士互相对视了一眼,再回过神时,秦汐已经消失在了过道里。
她一刻也不等的,直接进了电梯,直奔裴锦川的病房。
他还在住院
看来新闻上说的也不是假话,他确实是出了车祸,并且住了院,不过伤势到底有多严重,她还不能确定——
但能够被留下来住院观察的,可见伤得也不轻。
秦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病房门口。
医院的病房都是不可能上锁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紧,里面关着灯,透过走廊上昏黄的灯光,可以模糊的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脚上打了石膏,嘴上也罩着氧气罩,眼睛闭着。
灯光不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秦汐的心里,还是猛然一紧。
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轻轻推了推门,将门缝推得更开了一些,然后将脸贴上门缝。
裴锦川正安静地睡着,似乎是因为伤口处的疼痛,让他有些不舒服,睡梦中,眉头也是紧紧地皱着,有些不安稳。
秦汐推门走进去,站在床头,就这样打量着裴锦川——
四年以来,这也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他。
时光仿佛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三十七岁的人了,看着就和二十多岁的人差不多,虽然成熟,但是并不显老,脸上看不到任何一根的皱纹。
然而比起四年前,眼前的裴锦川却显得憔悴了很多,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的,眼窝深陷,一看就是长期睡眠不足造成的。
秦汐的心开始越揪越紧。
越是爱这个人,就越想逃离。
越是恨这个人,就越想靠近。
她的双脚,好像是生了根一般,在那里站了良久。
裴锦川一直沉沉地睡着,并没有发现她。
从表面上来看,裴锦川似乎伤得比较严重,脚上打了石膏,手臂也缠了绷带被吊起来,这样的姿势,根本就不可能睡得安稳——
秦汐紧紧地捏着双拳,想要再靠近一点,却又狠狠地克制着。
不能再近了,不能再靠近了,她只是来看看这个人死了没有,她并没有担心他,绝对没有——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病床上的裴锦川似乎心有所感,身子动了动,似乎即将要醒来的样子。
秦汐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跑出门外,生怕被人发觉似的,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开了。
裴锦川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的走廊上的灯光泄露进来,他全身的肌肉都有些僵硬,想要动一动,却扯到了伤口,痛得他脸色一白。
刚刚,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秦汐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两人幸福地生活着,她一如既往地温柔可爱,体贴又善良。
然而,当他沉溺在这种幸福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的,眼前这一切,都消失了。
梦,始终只是梦。
而秦汐,并没有回来。
裴锦川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拧开床头灯,却发现床边不愿的地板上,正躺着一粒圆润的钮扣。
看这钮扣的形状和样式,绝对不会是医生的白大褂上面的——
难道,有人来过了?
裴锦川赶紧按铃,叫来一个值班的护士,让她帮自己将地上的钮扣捡起来,一边询问:“刚刚有人来过了吗?”
那护士只是客房区的值班护士,而不是前台问讯处的护士,所以并不知道秦汐的事,只是摇摇头,“应该没有人来吧,这大半夜的”
“病房晚上打扫过,你粒钮扣,很明显是刚留下不久的,这也不像是白大褂上的钮扣,如果没有人来,你要怎么解释这个东西?”裴锦川虽然受伤了,但是脑子里的思路可一点也不含糊。
碍于裴锦川的身份,那护士本来就对他有些怕怕的,如今被这样质问,更是抬不起头来,连连对他道:“裴先生,我,我问问前台的同事吧”
裴锦川看着她,表示默许。
那护士战战兢兢地给前台打了个内线,前台表示在十五分钟以前确实有个年轻的女性前来问过裴锦川的病房,但是前台那两个护士害怕自己失职泄露了裴锦川的病房会遭到处罚,于是只说是有人来问,并没有交代出已经告知了对方病房号这个事实。
裴锦川在一旁听着,忽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夺过那护士手里的电话,对着话筒劈头盖脸地就开始问:“她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知道是什么身份吗?”
前台的护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们当然不知道秦汐的身份,加上秦汐是在梦里把她们叫醒的,根本就没注意对方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女的。
裴锦川心里涌起了一股希望。
年轻女性,深夜而来,避开所有人,甚至没有叫醒自己。
符合这个条件的,除了前来打探情况的记者,那就只有
他的心猛然一跳,会是,秦汐吗?
她,会来吗?
“裴先生,您看这”护士有些为难地站在那里,她不明白不就是有人掉了一粒纽扣在这里,为什么裴锦川会那么大的反应。
裴锦川沉了沉脸色,“给我查监控,务必要找出这个人!”
“这可是为了保护病人的**,病房是没有安装监控的”
“照我说的去做!“裴锦川稍微加重了语气。
就算是病房里面没有监控,但前台和楼梯口是有监控的,总能查到钮扣的主人。
如果真是秦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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