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大概也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会拒绝自己的好意,愣了一下,然后眉头已然深深皱了起来,这也难怪,毕竟在这大沙漠之中,水和干粮才是生存的必备品,倘若一个人行走在荒芜沙漠,没有这些持以生存,那么想要走出沙漠简直犹如天方夜谭。这种恶劣情况下还有人拒绝自己的好意,福伯感觉不可思议,甚至难以置信。
更何况,这大沙漠一路南行,直达塞波城,尚且只走了十天路程,还有一个月的遥遥路程要熬下去,就算是福伯这等久经奔波之人也要慎重小心,接下来将要进入沙漠中心,环境恶劣,越发难走,没有水和粮食,是万万不能走的。
他神色已有些不愉,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没见过像这样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当下淡淡说道:“年轻人真行,那老夫祝你一帆风顺好了。”
易阳拱手笑道:“既如此,在下先行走了。”然后转身走开,其实易阳知晓红衣女子和福伯的好意,心里也颇为感激,但却不忍接受这份好意,在他晋入王级境之后,体内浑厚元力的运转,足以支撑日常,也对食物的需求渐渐变少,而且纳元袋中保存了近百方的清水和干粮,所以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易阳也不会分享福伯这群人本就不多的辎重补给。
前方的路还很长,自己也有补给,为何还要多拿别人的呢?
“喂……你真的不需要吗?”望着易阳毅然离开的身影,红衣女子在后面大喊呼唤。
红衣女子的地位在这群人中很高,多次想要赠送一个外人干粮和水,都没有人提出异议。
福伯拦住她想要追出去的冲动,摇头道:“算了,由他去吧,反正大家走的都是同一条路线,我们跟在他后面走就行,要是他体力不支,再帮不迟,年轻人就是需要多吃吃苦才知道痛。锦上添花总比雪中送炭好,红弈,这点你可得多学学,将来柳家府内必然由你姐弟二人掌管,其中道理,复杂曲折,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
叫柳红弈的女子丹凤眸中目光一闪,看着易阳离去的方向,嘴唇微微勾勒起,若有所思的说道:“放心好了,我最在意的,是他修士的身份,他说过进入沙漠为了修行,一个人就敢在沙漠里行走,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自信!不过实在蠢得很,什么辎重都不带就上路,我柳家就是需要这类无脑却又有实力的人才,倘若对他稍加恩德,他心存感激,必然招揽进府,帮我父亲做事,将来也可将他培养成死士,增强势力,持之以往,周而复始,何愁别人欺也。”
福伯垂首道:“小姐言之有理,老爷知道了必然欣慰。”
柳红弈一行人也就跟着易阳上路,只要易阳休息,他们也跟着休息;易阳睡觉,他们也睡觉;易阳上路,他们也跟着上路,反正都仅仅只隔一里路遥,可以清晰的看见前方易阳的动作。
接连过去三天,柳红弈渐渐由自信转而困惑。按理说,在环境恶劣的大沙漠中,一个人在没有水没有干粮的情况下是无法支撑三天三夜的。但看前面的易阳,三天过去,精神依然很好,没有丝毫撑不住的感觉,这又是为什么呢?
于是柳红弈和福伯商量着:“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怎么会这样,都三天了,这可是大沙漠啊,没有水和粮食,这人居然支撑得住?”
福伯一想,然后皱眉,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老夫也颇为奇怪,大概是他发现了我们在后面追踪着,心里不大舒服,呵呵,年轻人总有些不知所谓的自尊心……要不派人去问问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免得少受饥饿之苦。”
“也好。”柳红弈点头,于是招手喊来一个心腹,叮嘱了几句,派其前往易阳那儿说情。
不一会儿,心腹神色怪异的回来了。
柳红弈询问道:“怎么样?”
心腹尽管心里面奇怪,但还是老实的说了:“启禀小姐,属下去问了,那人说暂且不需要小姐的资助,能走下去,他还说,要我向小姐代他说一句感谢,多谢小姐三日以来对他的关照。”
柳红弈更加奇怪了,又问道:“你没发现他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么,比如说碗筷锅具?”
“没有。”心腹说道。
“是这样啊……好了,你下去吧。”
心腹退下之后,柳红弈蹙眉深思,呢喃道:“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他怎么可以支撑下去……”
福伯看着自家小姐这样的神情,心中偶感不妙,和声劝道:“小姐,既然那小子不识相,就让他饿死在路上好了,我们接着赶路吧。这三日为了跟着那小子,反而让我们的速度慢了不少,这样下去,这批货可无法按时抵达啊,老爷责怪不说,商户那边也无法清楚交代啊。”
福伯在说这番话的同时,也在看小姐的神色。
自从遇见那不长眼的小子,小姐这三日以来都茶饭不思,常常亲自远远观察,关切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个所谓的‘为家族增加势力’的理由。福伯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察言观色,哪里还会看不出小姐是什么心思,当下心中着急,才要开口,生生阻断小姐的一些念头。
经过这么一提醒,柳红弈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想起这三日来的种种,以及前方那连名字都不知的陌生青年,心里就感觉十分羞愤,为何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好,然后脸上一片红,赧然道:“福伯所言极是,我们……这就上路吧!”
福伯苍老的脸庞露出欣慰的笑意。
……
听到身后忽然急促的赶路声,易阳不由得回头一看,发现这三日以来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一行人,此刻终于按捺不住,选择了离开。
看着骆驼队渐渐超越自己,也看着驾着骆驼为首的红衣女子,那义无反顾的神情,易阳放下心来,只要等他们一走,自己就可以毫无防备专心致志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毕竟他们跟在自己身后,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太多事情受到束缚,不能公开,更加无法施展手脚。
现在他们一走,易阳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然后易阳就看到红衣女子忽然回眸一看,那一双犹如柳叶般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
易阳一怔,那一眼的深情,没经历过感情的人是一辈子都难以明白的。
大概是错觉吧?
纵然是易阳也被这双眸子盯着心里发慌,还好只是一瞬间她就已经回过头了,不然真会出丑。
望着一行人绝尘而去的身影,易阳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道是想太多了吧?自己的魅力应该没可能那么大,相互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怎么就会有感觉了呢?
“应该是我拒绝了她的邀请,又让她白白追了三天,耽误时间,她对我心怀怨恼也不奇怪。”
易阳在心里如此想着。
于是他也走了起来,一路走走停停,在辽阔的大沙漠里又走了十五日。这一天,正走得昏天地暗的易阳,感觉到了天边刮起了微微轻风,白云翻滚,地上的沙尘也微微随之卷起来了。
易阳眉头一皱,这是要起沙尘暴了。
即便拥有王级境的修为,又有足够的补给品,但在炎炎烈日下的大沙漠中行走,晚上气候又转冷,冷冽如刀,纵然是易阳也有点吃不消了。
现在又要起沙尘暴,倘若没有地方躲避,虽然不至于大难,但总归是不太好受的。毕竟谁都不愿意屈尊躲在沙坑,祈祷沙尘暴早些过去。
于是易阳抬头查探,四顾望去,突然目光一亮,他看到了前方有一座城池,已现出隐隐轮廓。
“好奇怪,大沙漠中心怎么会有城池?”
望着前方城市轮廓,易阳停下了脚步,神色间若有所思。
按照原先制定的行程表,易阳知道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才到沙漠中心地带的边缘,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才能到目的地--塞波城。
别小看这区区三分之一,易阳走到这里,可是足足走了二十多天,日夜兼程才抵达此地,风餐露宿,其中之艰苦,只有自己知道。
他曾在傍晚休息的时候搭锅起灶,准备伙食,那时候四面安静,饭菜刚煮好,就听见“咔嚓”一声,地上忽然裂开了一个大洞,没等易阳回过神来,一只巨大的鳄鱼从地底钻出,张口血盆大口将一锅子饭菜全部吞了下去,要不是易阳反应的快,也会遭到无情吞食的结果。
然后易阳就大怒,老子刚煮的饭菜还没动,你就从地上钻出来黑吃黑,太过分了!
后来易阳就将这条二十多米的鳄鱼生生击毙了,也费了精疲力尽。
剥下鳄鱼皮骨做成了新锅具,鳄鱼肉吃了足足五天,直到肉开始腐烂,易阳才将其扔掉。
沙漠之中出现了鳄鱼,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后来易阳才知道那是沙漠之鳄,是异化后的产物,凶狠巨大,成年鳄鱼整条就有三十米长,力大无穷,一般王级境高手也不敢轻易将其惹怒。
也曾在一觉睡醒的时候,睁开眼发现帐篷外全都是绿油油的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那是沙漠狼群,狼是群居动物,一出动就有几百头。
那次易阳不想打,太耗体力,选择飞天遁。
一上天,远空就来了一头巨大苍雕,将自己叼走。
它一对翅膀足足遮天蔽日,扇动间整个沙漠都在颤抖。
来者不善,易阳就这样判断,就准备拼死反抗,那头苍雕忽然又松开口,将他放下来了,竟然开口,口吐人言:“年轻人类,好自为之。”
说罢在半空盘旋一圈,自行离开。
也曾在行走沙漠之时,那一堆深埋的沙子里,突然钻入几条响尾蛇、毒蝎,嗤剌剌张开獠牙,喷出毒液,想要毒侵自己,好在易阳百毒不侵,根本不惧,将其一脚踢开,继续前行。
沙漠之中,多有令人瞠目结舌的东西。
所以,易阳看到这座城池,虽然心中疑惑,倒也不至于惊讶。
尽管他很好奇,这座城池是怎样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沙漠生存下来的。
毕竟一座城池,除了本身的生产能力,也需要平时的补给,这些补给就靠邻边城池提供。而沙漠之中,土地肯定不能生产农作物,也没有邻边城市,那么里面的居民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呢?
会不会只是一座死城?进去之后,除了建筑,什么都没有?
越是好奇,他就越是想进去看一看。
“不管有没有人,先进去,找个屋子,睡一个安稳觉,等沙尘暴过去后,再行上路。”
心里这样想着,易阳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他看到城门口有很多骆驼散乱的脚印,沙漠之地的交通工具一律都是骆驼,这一点毋庸置疑,他越发确定城池有居民活动了,于是他大步推开城门,一进去就察觉到了几道错愕的目光。
“是你们……”
易阳一抬头,目光就忽然凝固了,然后微微眯起。
他已经认出了同样待在城门口的这些人,居然是当初自己刚进入沙漠时偶遇的那群商队,为首之人仍然是当初的红衣女子,只是二十多天过去,容貌不变,但肌肤却被晒得有些黝黑了。
易阳注意到,这行商队原本有二十多人,现在却只有十多人了,货物似乎也少了些,大沙漠虽然环境恶劣,可却不足以让辎重准备齐全的商队死去半数人,看他们行动不变,是遭遇什么了吗?
“怎么是你?”柳红奕愣了一愣,不可置信的失声惊呼。
她身后的福伯也走上前,神色间一片惊讶,叹道:“老夫万万没想到,年轻人,你居然还活着。”
易阳对着他们一拱手,微笑道:“在下也万万没想到还能见到各位,实在冥冥之中的巧合。”
“莫非少侠你也跟老夫一样遭遇了歹人毒手?”福伯沉声说着,不知不觉他已经对易阳改变了称呼,既然这年轻人能够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走完沙漠的大部分路程,只能说明他真的不简单,这样的青年,柳府一定要结交,大大的结交。
“歹人?”易阳一怔,旋即偏头一看生下来的十多人,心中恍然,难怪他们会这样狼狈,原来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沙匪,只是沙匪一般都只在沙漠边缘地带作乱,从不涉险进入沙漠中心,为何这次又破例深入了呢?莫非福伯这些人的货物不简单,所以引发专门拦道抢劫?
心里这样胡乱想着,易阳不动声色的笑道:“非也,在下见起了微风,云卷云舒,沙尘扬起,曾对沙漠环境有过初步了解,判定是大沙尘暴的预兆,所以进城避个难,若非如此,只怕在下一路南下不停留,也见不着诸位了。”
福伯听完一愣,旋即脸上露出后怕,叹道:“少侠果然聪慧过人,这次老夫被沙匪追得急,未曾观察环境形势,倘若不是躲无可躲,老夫是断然不会进入城中的……老夫惭愧,险些又害死兄弟了。”
易阳摇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柳红奕眨眨眼,看着眼前的这人,虽然二十天过去,对方的衣裳已有些发旧破烂,但整个人的气度却没丝毫的转变,越发沉稳,甚至连肌肤都未曾被晒黑。她心中十分震惊,和福伯打了个眼势,疑惑的问易阳道:“你……你没有水和粮食,是怎么在沙漠中生存了这么多天的?”
“不瞒姑娘,在下有水和干粮。”易阳笑着,他对眼前这稍有心机的小姑娘倒没什么恶感,任何势力都有招揽人才的想法,他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这姑娘有趣,有情有义,所以如实说了。
柳红奕上上下下打量着易阳,神色更加困惑了,询问道:“可是……我没看见你哪里有行囊啊。”
易阳闻言微微皱眉,柳红奕的问题倒没什么重要,但纳元袋并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详细说明。这时候福伯悄悄拉住还要往下发问的柳红奕,微笑着道:“既如此,那不如我们一起结个伴,接下来还有半个月路程,彼此间有个照应。”
易阳微一沉吟,便是点头答应了:“那好,我们还是寻寻此地有没有居民,天色已晚,找个屋子避避沙尘暴,度过今晚,再行上路。”
人生地不熟,谁也无法预知这城池里有什么,这城池里安静可怕,易阳不放心一个人一个人分开去寻找,于是他和柳红奕、福伯三人一商议,决定派两人一组分开,前往一家一户叫门。
“有人吗?”
“有人在的话,麻烦开开门好吗?”
“我们是过路的商户,想要留宿,并无恶意——”
“……”
经过连番几次的叫门,结果跟大家预料的差不多,这是一座死城,并无居民,甚至角落里连老鼠都找不到,生机断绝,看不到生命的痕迹。
也没有水。
易阳站在一口干枯的井口旁,目光看着井里,摇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今晚水和干粮要自备。”
一旁的柳红奕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死城即便有水有粮食也无人敢使用,就怕有毒。我们辎重还够,只要能度过今晚的沙尘暴就好……”
她稍微一迟疑,看着易阳,接着往下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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