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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九文学 > 胡不归江奕涵胡翟 > 49 章四十九 盛夏匆匆
 
或许是氛围太好,或许时机过于恰当,或许晚风太柔……江奕涵失去了自控能力,侵略的意味越来越浓,最后才堪堪止住了进一步的动作。

海风习习,长吻结束,两个人静静偎在一起。

旁边的男女仍在低声细语说着情话,胡翟听了一阵,忽然说:“世子给我摘星星吧。”

江奕涵看了他一眼,“做不到。”

胡翟撇撇嘴,忽然感到江奕涵把什么东西戴到了他脖子上。

他拿起来看,光线昏暗,只摸索出圆圆的形状,上面还有精细的雕刻。

“代替星星,”江奕涵勾唇,“定情信物,喜欢吗?”

“什么呀……”胡翟抿紧嘴唇,羞窘地一躲,险些把地上的纸糊笼子踢翻,“我又不是姑娘。”

“是,姑娘家也不能把别人嘴唇咬成这样。”

他似笑非笑地拿指节蹭了一下唇角,那处破口还渗着点点血丝。

胡翟美滋滋地捏住小佛牌,抿着笑不说话了。

“小翟,”江奕涵勾着他下巴让他仰起头,“以后你可以一直这么依赖我,懂吗?”

他不喜欢胡翟用随口说出的“喜欢”来定位这份感情,也不想让胡翟把他划为普通的存在。

初见时那双覆冰的眼睛融为了温柔漾开的春水,暖暖地将他托浮而起。

胡翟很快点点头,腰上的手臂便将他揽得更紧了一些。江奕涵似乎有点无奈,“你到底……算了,那昨晚的话是不是该收回?”

“什么话?”胡翟一脸的茫然。

“说要留在宫里的话。”江奕涵捏了捏他的手,神色郑重,“复仇的事,不用心急,我会帮你。入冬时你先与我回堑北,扶植古月行会,或者栽培军队……我都有办法。”

他的承诺从来没有说说而已。堑北如今势力不可小觑,等再过几年,或许都无需再仰仗汉盛这棵根系复杂的古树。

这番话听得胡翟心惊,顿时要把手往外抽,却又被江奕涵一把捉住,“做什么?”

“我……我脚冷,世子,咱们早点回去吧。”胡翟抗拒得更厉害了,用力把手抽出来,自顾自去捡鞋袜。

江奕涵看着他刻意躲避的动作,神色慢慢淡下去,“不多看会海?机会难得。”

他是特意为他计划了这么一程。

胡翟连连摇头,慌里慌张地屈腿穿罗袜,却被江奕涵俯身捏住足踝,拿丝帕仔细擦去上面湿漉漉的沙子。

江奕涵手上动作轻柔,声音却冷淡了许多:“你不愿意和我回去?”

“不,不愿意……”胡翟很快回答,声若蚊蚁地连声讷讷,“不愿意的。”

他想把脚也抽回来,却硬是被江奕涵抓着套上了鞋袜。用的力气一点都不大,可他却害怕得不敢抬眼。

胡翟的反应让方才所有的亲密都变得尴尬,仿佛成了自己单方面的压制和强迫。江奕涵定定神,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扔下一句“抱歉”,率先起身向洞外走去。

胡翟觉得他是生气了,赶紧提着那笼萤火虫亦步亦趋地追上。

在轿子上,他也不在乎马夫在外面听了去,一直软声软气地撒娇。

江奕涵由他缠磨了半天,忽然淡淡道:“不喜欢的事你都可以像刚刚那样拒绝,不用忍着。”

胡翟这回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咬嘴巴……咬嘴巴不讨厌……”

“嗯,谁都可以,咬嘴巴也好,定情信物也好。”江奕涵睨住他笑了一笑,“不过还知道不能随便跟人回家,不错。”

他是真的来了火气,却是冲着自己。

怎么就控制不住,像刚破笼的禽兽一样妄图将胡翟吞吃入腹?

直到下轿,他再没说一句话。

“世子,要不这个还是给你吧,”胡翟在身后怯怯地叫他,“等送给你喜欢的姑娘。”

不用去看,一股无名火已燃上了心头。江奕涵顿住脚步,半晌,背对着他平静地说:“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之前玉|珠丢了,答应过再赔给你一个挂坠。”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刚关上房门,江奕涵便有些受不住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摁住膝头,慢慢地出了口气。

疼痛隐隐在骨子里作弄,却没有人再拿药酒耐心地给他按了。江奕涵坐了一阵,翻过手掌来,目光沉沉地盯着无名指腹上一道刚愈合的伤疤,疲累地闭上了眼。

隔壁房间内,胡翟将那块佛牌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细细打量。他朝着烛火时,整个牌面就呈现出蕴藏其中的淡红,霎为漂亮。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白檀香气,胡翟把佛牌重新挂好收在衣内,忍不住拿手指轻轻碰了碰嘴唇。

真的和世子咬嘴巴了。

他好喜欢那种感觉,被世子抱着,世子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呼吸也和他纠缠在一处,脑子麻麻的,手脚都会酥软了。

但当世子说出复仇二字时,他的心情就好像从九万里晴空重重坠落进深渊泥潭。

他绝不会用这件事来拖累世子。光是当年的救命恩情,他就无以为报了……

但果然还是好想和世子一直在一起。

消耗了太多体力,胡翟昏昏沉沉地跌进梦里。或许是日思过多,这一回竟梦的是欢乐交奏,宝帐流苏金炉暖,他与世子红装并肩入喜堂。

后面游玩的几日,胡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黏在江奕涵身边,撒娇耍赖轮番上阵,可惜江奕涵八风不动,照样是不冷不热地对他。

要归京的倒数第三日,他们逛过淮遇塔,在塔下遇到一位画家,专为人画游客图换钱。

在胡翟露出渴望的神情时,江奕涵转身就走。

“世子世子世子——”胡翟从后面跑上来,“咱们留个纪念嘛。”

江奕涵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胡翟叹了口气,继续碎碎念:“等以后你走了我能存着有个念想呀……”

脚步猛然顿住,江奕涵的面色沉下来,还是任由他扯着自己朝那画家铺面走去。

两人并排坐在漆木椅上,胡翟还美滋滋地把佛牌从衣服里拿出来,特意拜托人家画得仔细些。

即使再无法忍受,可坐在胡翟身边,江奕涵还是熬下了全程。

香槐树下,青年嘴唇微抿,而旁边年纪轻一些的满面笑容,像朵热情昂扬的小太阳花。

画像用一根锦线紧紧系住,被胡翟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晚上他们又去看了流水灯会,一盏盏藏了祈愿纸条的明亮河灯在淙淙水中漂游,波光点点。

两人也跟着买了纸船和愿纸。

胡翟的小楷已写得十分漂亮,就算和江奕涵摆在一起也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他飞快地写完后,先背过身去将纸船放到了河里。

小小一叶纸船,在无数船灯里摇摇曳曳地向前流去。

胡翟万分紧张地盯着,好似那船真可以悠哉哉决定他的愿望能否成真。

可那纤薄纸船却在中途横撞上另一只荷花状的船,眼看要斜着彻底沉入水中,忽游来另一只纸船将它拱立住,并着向前游去。

那船是江奕涵灌了内力发出的,稳稳地平直前行,到了下游才逐渐分辨不出。

胡翟终于松了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转头冲他笑了一笑。

这样是不是代表永远和世子在一起的愿望能实现了呢?

赏完河灯后,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用晚膳。

邻桌是两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两人要了足足两斤牛肉,正痛快地大口吞食着。

胡翟正和盘子里的水晶肘子较劲,忽然听其中一人道:“说起来,江鸿飞昨日该到钟州了吧?”

另一人道:“脚程慢些的话,大概要明日。”

“嗨哟,他带着那么些军人,老子还以为要反了呢。”

“你脑壳里蹦屁啦?这汉盛谁不知他对皇上最忠诚?当年北疆人占了那么大一块地,不全是他一个人浴血奋战为皇上抢回来的?”

“也是,不过看女儿而已,带那么多兵真有些奇怪。”

两人喝了酒,声音极为粗犷。

江奕涵本在慢慢饮茶,听着听着,手中的瓷杯忽然“碰呤”一声掉在桌上。

胡翟慢半拍地抬起头时,江奕涵已经提起了那男子的衣襟:“堑北王去钟州了?为什么?”

他面色阴沉得恐怖,即便年纪尚轻,仍把那男子吓得结结巴巴:“说是他女儿得了重病,可能要他去宫里见最后一面吧。”

南皖本是个较为闭塞的小城,能来来往往传递消息的也就只有这些各地奔走的商人。

江奕涵耳边“嗡”的一声,用力扯住男子领口向上一提,“满口胡言!”

才半月不到,姐姐能得了什么重病?

“哎,小兄弟说这话我们可就不服了,”另一个男子站起身来,“哥俩都是亲眼所见,浩浩荡荡两千军人骑在马上,还能有假不成?”

胡翟一看,连忙站到了两人中间,把身材魁梧的男子与江奕涵隔开。

江奕涵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松开了那男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哥俩从付州经过时看到的,咋说都得是两三天前的事了。”那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小兄弟,敢问是……”

“我谁也不是。”

江奕涵丢下两锭银子,扯着胡翟便急匆匆地搭轿回行宫。

是他信了父亲,魏华能踏踏实实放他回堑北才有鬼。父亲太过莽撞,一路携兵南下无人阻挡,明显是有人事先撒了风声,沿路得有多少百姓看见,落下口实……

当年仅给胡族扣了个无令入皇城的帽子便可诛九族,若是带兵反叛——

仅仅这么一想,江奕涵就全身发寒。

胡翟一句话都不敢说,牵住他冰冷的手,牢牢偎在身边。

赶回行宫,三人飞快收拾了东西。江奕涵书信一封,叫阿碧务必将父亲拦在宫门口,万万不可带兵入内一步。

夜寒露重,马鞭抽裂空气,一架轿子飞快地踏尘朝北驶去。

芳菲与人共,盛夏太匆匆。

这一个碧空万里、波光粼粼的盛夏终究还是过去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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