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他仍旧不愿意告诉自己。
卫映彤向来不喜欢为难别人,穆淩尘既然不愿意说,那么她也就不问了。
“既然如此,跟我四处走走吧。”
穆淩尘点了点头,起身跟在卫映彤身后往树林中走去。
穆淩尘心事重重的样子瞒不过卫映彤,他的一切卫映彤也从未过问过,更没有猜忌过。
很多时候,卫映彤都觉得穆淩尘不像是大祁人,但是朋友不分国界,便也没有追问。
可是今天穆淩尘看宁瑾的眼神真的让卫映彤心有余悸,她看人一向很准,穆淩尘看宁瑾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慢慢的恨意,还有杀气。
如果他真的跟宁瑾有什么恩怨的话,卫映彤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站在谁那一边,更何况对皇上不敬是诛九族的大罪,卫映彤一定不会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树林里泥泞不堪,幸亏地上有一层厚厚的落叶垫着,才不至于弄脏卫映彤的鞋子。
几乎所有人都奔着温泉去了,一帮大老爷们霸占着温柔,卫映彤也不好过去,只得在山林之中随意走走。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要让人窒息一般,让卫映彤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不抬头去看,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穆淩尘,你还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你以前的故事,能跟我说说吗?”终于,卫映彤还是开了口。
这句话一说出来,穆淩尘也明白了什么。他们二人之间,到底还是有了猜忌。
“我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好听,还是不要说了吧。”穆淩尘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握在手里把玩着。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不是大祁人。”
握着树枝的手猛然一动,穆淩尘双眸微眯,卫映彤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也不知道现在的穆淩尘是何种表情。
但是即使不看,她也能够猜得到。
“何以见得?”穆淩尘张了张嘴,略微有些艰难得吐出了这四个字。
“首先,从小在大祁长大的男子不应该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更何况还是精通武艺的男子。家里有条件去学武艺,就一定有条件教你读书写字,但是你除了认识几个字以外,连稍微复杂一些的词语都理解不了。”
“第二,你的中原话虽然说得很好,但是有个别字的发音还是有些不对,若是仔细品味,就会发现你发错音的那些字,是高坛国的特点,高坛国的人说话,舌头是卷起来的,因此即使是学习其他国家说话,也很难改掉这个习惯,即使你很努力去掩盖这一点,但是不经意间,还是会出一些错。”
“第三,你的武功不是我大祁的武功,大祁国人擅长刀剑,尤其是像你这样身形挺拔的男子,最为喜欢刀剑之术,而你却习的是双鞭,左右开弓,配合相当默契。大祁的人习惯用右手,因此左手会渐渐退化,很少有人可以左右手相等,但是高坛国却讲究两手并用,因为高坛国觉得同样是手,并没有哪一只不如另外一只的道理,所以高坛国的人大多数左右手都不相上下。”
穆淩尘安静得听卫映彤分析着自己的来历,待她说完之后,他才轻微笑了笑:“就凭这几点,你就能断定我是高坛国的人?在大祁土生土长的人,恐怕也会有人拥有我这些特点吧?”
“当然会有,但是同时拥有这些特点的人就只有你。”卫映彤终于回过了头,定定地看着穆淩尘,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么一点的心虚。
穆淩尘便也看着她的眼睛,卫映彤的双眸清澈明亮,与她对视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若是能够真的陷进去,倒也算了,如此,也就不用背负那么多了。
“映彤越来越聪明了,我的确是高坛国的人。”穆淩尘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爽快承认道,“我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世,只是你从未问起,我便也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不过陈亦云是知道的,这没什么问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高坛国在十五年前已经被大祁灭了,如今的高坛国早已经四分五裂,被周围其他小国收入囊中,而高坛国人也已经在战争之中被杀了个干净,一个不留。”
高坛国本就是一个小国,为了保命,每年要向比自己强大的国家纳税,十五年前,高坛国的国主不知为何突然拒绝纳税,激起了所有强国的愤慨,于是联合出兵将高坛国给消灭了,大肆屠城,所有子民一个不留。
卫映彤向来不赞成这样的做法,不过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当年她也才三岁,即使她当年不小,也阻止不了什么。
这些事情都是书上记载了的,卫映彤饱览群书,自然也看过这些往事,记得当时还痛哭了一场,差点把沐氏给吓坏了。
卫映彤的话让穆淩尘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说的没错,高坛国的确已经灭亡了,我是那场无情的战争中唯一的幸存者,目睹了整个国家百姓的死亡。可能你永远也想象不到那副血流成河的场景,看着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脑袋,胳膊,腿,脚,手,乃至于整个上半身满天飞的情景,他们的内脏被锋利的刀剑砍碎,肠子掉落一地,还死撑着往前爬,想要活下去的……”
卫映彤捂住了嘴巴,控制不住地干呕,直到泪流满面,也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一大早起来什么也没有吃就赶过来祭祖,哪里能吐出什么东西?
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卫映彤深吸了一口气:“当年的事情只在书上记载了寥寥几笔,若是高坛国国主不拒绝纳税,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说起来,那时候你也不过才五岁,能够活下来更应该珍惜生命。”
“是啊,你们的史册只会写我们的错误,可你知不知道高坛国主为什么拒绝纳税?”穆淩尘目光凌厉,像是要刺穿卫映彤一般,“高坛国管辖范围不过几百公里,百姓数万人,国小,人也少,而那些所谓的强大国家要的钱和粮食却是高坛国能够做到的十几倍!为了凑够纳税的钱粮,高坛国只有去做劫匪,或者去盗墓,用各种不入流的手段去筹钱,只为了能够让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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