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回到香荷园便交代翠竹与小桃把厢房收拾出来,她的母亲终于要重获自由了。
今日天色已晚,想必薛氏已经睡下,她便连夜开始准备东西。
虽然之后,她没有再去过别院,但是暗地里派翠竹看护着薛氏。索性经历过上一次的事,薛氏没有再动手。新来的丫鬟虽然懒散,但对薛氏还好。翠竹便一直在暗处,没有现身。
薛氏经过调养,身体也略好些了,只是依旧按我深陷,脸色蜡黄,瘦的如皮包骨。
沉香知道,救薛氏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徐徐图之。
等到今日,终于达成所愿了。
沉香虽然对结果仍旧不是很满意,但是薛氏能回来,她已经很高兴了。
第二天一早,沉香便准备亲自去接薛氏,没想到,刚准备出门就见叶庭轩亲自扶着薛氏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帮的小厮丫头,有的抬着竹床,有的端着吃食,总之阵仗极大。
沉香看着他,当下就呆住了,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薛氏一把握住沉香的手道:“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他是你堂兄,什么你你的,没规矩。快叫哥哥。”
叶庭轩脸上也是十足的笑容,他恭顺的扶着薛氏,笑道:“沉香刚回来,何必苛责她。”
两人一唱一和,好像他们才是亲母子,她倒成了局外人。
这情况有点乱,她得好好冷静冷静。不管怎么说,先把薛氏迎进门再说。
叶庭轩也就跟着进来了,一路上东瞅西看,还啧啧道:“沉香妹妹,你可真是……够懒的,小姐们的园子里的不是花花草草就是秋千架什么的,你这园子也太荒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沉香听着他叫沉香妹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在江湖多年,在狡诈的商人堆里游刃有余,还做了那么大的生意,定然不是简单的人。所以,沉香对他十分防备。他越是一脸无害,沉香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表面上笑了笑,暗地里却用口型道:“要你管。”
叶庭轩哑然失笑,这丫头果然有意思。他也用口型道:“人可是我替你接回来的。”
沉香毫不留情的全部驳回:“要你多管闲事!”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沉香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两人在暗地里一来一往,斗的不亦乐乎。薛氏一扭头,沉香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叶庭轩也是恭顺坦然,好像刚开的事,没发过似的。
跟在后面的下人,各个看的目瞪口呆。
几人进了屋,薛氏刚坐下,叶庭轩便拍了拍手,一排婢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沉香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得张大了嘴。
叶庭轩得意一笑,一一给薛氏介绍:“这是上好的鹿茸,给您补气养血,这是千年的老山参,给您补身子,这是极地的紫灵芝,比普通的灵芝更加难寻,药效更是神乎其神,能生肌止血,堪比仙丹。这是天山的雪莲……”
他没介绍一样,薛氏的脸上的笑容便多一分。她出身将门,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根本不知道这一排东西下来,足以把整个京都的商铺买下来。她拉住叶庭轩的手,感动的说:“何必这么破费,以后常来陪我说说话就行了。这些东西,留给你娘吧。”
“我娘那里不缺,这全是我特意寻来孝敬您的。您一定得收。”叶庭轩在薛氏面前表现的十分恭顺,“以后,我自会常来看你。我常年不在家,多亏有您陪我娘说话解闷,我做这点小事,实在是不足挂齿。”
这叫小事?还不足挂齿?沉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是有备而来。
薛氏向来心善,被他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对他更是亲昵:“既然如此,中午就留下来用膳吧。”
沉香一看这苗头不对,立刻跳出来说:“娘,庭轩哥哥可是大忙人。你强留他,岂不是让他为难。”
薛氏拍着腿笑道:“是啊,看我,光顾着热闹了,倒没有想到这一茬。”
沉香给了叶庭轩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赶紧走啊。
没想到,叶庭轩压根不懂得什么叫借坡下驴,反而兴高采烈的说:“我中午没事,难得伯母高兴,我便在这里叨扰了。”
薛氏高兴的合不拢嘴,沉香气的只想把他大卸八块。
薛氏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被叶振濂嫌弃,所以,看到叶庭轩只觉得一百个好。那眼神简直就在说,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沉香只能无语望天了。
在屋里闷,沉香索性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也不知怎地,晃着晃着竟然又晃到了碧水湖,她站在水畔,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人声。
“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必再去想。人该往前看。”是姜先生的声音。
沉香回过头,脸上已是一片笑意。自从这两次接触,沉香发觉姜先生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最通透的。看事情总是一眼便看透了本质,跟他说话毫不费力,听他说话则是一种享受。
他的话富有哲理,能让人从混沌之中走出来。而且,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谦和有礼,与世无争。沉香觉得跟他相处很轻松,不需要费心机算计别人,也不需要处处设防。
“姜先生。”沉香打了个招呼,苦笑了一下,“我哪里是在伤怀过去,我是在头疼现在。”
姜先生见她这般信任自己,微微的笑了:“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这叶庭轩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跑到我香荷园献殷勤。现在我母亲与他相处甚欢,好像他们才是亲人似的。”
“怎么?吃醋了?”姜先生难得跟人开玩笑。平常他都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不苟言笑,不近女色,可唯独跟沉香在一起的时候,竟不知不觉露出了少年心性。
沉香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目的不单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
姜先生一开口,沉香的眼神顿时便亮了。是啊,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以静制动。若是自乱阵脚,岂不是正巧落入别人的圈套。
想通这里,沉香立刻跟姜先生告辞:“姜先生,谢谢你。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回去。”
姜先生点了点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沉香回到香荷园的时候,一桌子菜已经上了桌。现在还没有到午饭的时候,而且厨房是先给老夫人,然后是老爷,夫人,最后才是小姐。所以,等到香荷园开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是哪里来的?
薛氏一看到沉香便喃怪道:“你这丫头,客人在家,你跑哪里了。派人寻了你几圈都不见人。”
沉香还没看口解释,薛氏便又拉住叶庭轩的手夸起来:“你大哥真是有心了,专门派人去天香楼情人做的饭菜。”
天香楼!沉香再次惊呆,天香楼是整个大周国最大最豪华的酒楼,第一家店开在京都,而分店却遍布全国。那里的大厨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进出酒楼的人比肩接踵,叶庭轩居然在那里弄了一桌饭菜。
她不得不佩服叶庭轩这人气,这豪气!
叶庭轩谦虚道:“一顿饭而已,伯母喜欢就好。”然后才招呼她:“沉香妹妹,饭菜马上要凉了,赶紧入席吧。”
沉香想到姜先生的话,既来之则安之,她倒要看看叶庭轩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于是,坦然入了席,该吃吃该喝喝,薛氏看她吃香狼狈,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下。叶庭轩看着她吃这么香,反而觉得可爱极了。
饭也吃了,茶也喝了,叶庭轩一直混到傍晚才回去。
薛氏还特意叮嘱沉香,送送叶庭轩。
沉香只想翻白眼,这香荷园离琉璃园不过几条回廊的距离,他一个大男人,还用她送?不过,薛氏既然已经发了话,她也没有推辞,取了披风穿上,然后拿起一盏灯笼,便与叶庭轩出了门。
叶庭轩看着夜色下,她小小的白净的一张脸在灯火的掩映下,显出朦胧的美来,不由得想要靠近她。明明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可是他的心却总觉得与她十分亲近。
她走在前面,随风摆动的乌发上落一小片树叶,叶庭轩急忙走近了两步,替她取下。
“你干什么?”沉香却猛地转头,一脸戒备的瞪着他。
当看到他手中的枯叶,神色才有所缓和。然后,默然转身,继续往前走。
叶庭轩突然有些失落,他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气氛:“你很讨厌我?”
沉香回答的很干脆:“没错。”
“为什么?”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沉香转头看着他,眼神很冷漠。
虽然她没有再说更伤人的话,但是她所有的身体语言都在告诉他,别靠近我。
叶庭轩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气恼道:“好,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沉香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看她如此决绝,叶庭轩觉得受伤极了。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多,得到的竟然只是一个白眼!
叶庭轩朝着她的背影喊道:“你会后悔的。”
沉香顿住脚,轻蔑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小到大,叶庭轩还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呢。叶庭轩也转过头,朝琉璃园走去。一条小路,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色显得那般寂寥。
鸣泉早就在门口张望,远远看见叶庭轩便大笑着喊道:“爷,您可算回来了。”
叶庭轩脸色铁青,也没搭理他。鸣泉跟在他身后,一边接过他解下的外衣,一边说:“爷,北静王在书房等你呢。”
听到北静王三个字,叶庭轩顿时停住脚步,转头斥责他:“北静王来了,你怎么不赶紧叫我?”
“此次,北静王是微服私访,除了我,没人知道他的身份。”鸣泉有些委屈道,“而且,北静王说了,他此次前来并无要事,让你忙完再说。”
“你呀……”叶庭轩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听话。
鸣泉吐了吐舌头,跟着叶庭轩急忙去了书房。
金菊园。
叶云华端坐在铜镜前,拿起眉笔细细的描画起来。眼看天色渐暗,银川为她点亮了屋里的灯。
冷不丁瞧见铜镜里一双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吓得手抖了一下。蜡油滴在手上,蚀骨的痛。
“川儿,知道连翘那丫头是怎么死的吗?”叶云华勾唇一笑,美艳无双,可是去在也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银川急忙跪下道:“奴婢不知。”
“事情办砸就算了,竟还出卖主子。”叶云华说的风轻云淡,银川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忙磕头道:“银川不会的,银川就是死也会效忠二小姐。”
叶云华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对着镜子描眉:“行了,我交代你的事,现在去办吧。”
银川这才如临大赦,弓着腰退了出去。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