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徐以显喜之不尽地道:“这麻城就跟捡的一样,还有五六万众来投,经了训练,可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张献忠道:“当然了,想想前些日子,‘左革五营’北投李自成,我等于潜山遭刘良佐、黄得功两个狗贼偷袭惨败,见天东躲西藏,受够了鸟气,如今当真不可同日而语了。”
徐以显道:“也不过就两个月的时间,进入正月就好了,咱们乘夜攻占郸州,而后连下郸水、黄梅、广济、黄州、麻城,一路上杀尽乡绅恶霸,深受百姓欢迎,还干掉了宿敌加‘恩人’熊文灿的全部家族,何其痛快!”
张献忠点了点头,以示认可,却又道:“我们何以能够如此,皆因左良玉为避李自成,尽撤湖广兵东下,不然,哪能有咱们的今天?
从这个角度讲,咱们应该是捡了便宜,捡了人家李自成的便宜。”
“捡便宜?”徐以显反问了一句,见张献忠认真地点了点头,不以为然地道:“啥叫‘捡便宜’?似闯王这等说法,他李自成不也在捡咱的便宜吗?哼,当初如果没有咱们牵着杨嗣昌打转转,能有他李自成的今天?”
说完,犹觉不能达意,接着道:“生逢乱世,‘捡便宜’应该算是一种智慧,没有这智慧是万万不成的,就如李自成,就如张闯王,都有这智慧。
也难怪高闯王当初曾预言,十三家反王中唯献忠、自成能成大事。现在看来,这预言马上就要验证了。以显妄自断言,高闯王必定当初就相中了你们的这种智慧。”
张献忠闻言,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你个狗东西,又在胡说八道,人家李自成现在人多势众,咱们又怎么能跟人家比?”
徐以显认定,他只要骂自己狗东西,指定心里喜欢,因此,他看了一眼张献忠,继续道:“做人做事不能看一时的成败得失,须得看潜力,就似咱们兵强马壮的时候,李自成却率十八骑躲进商洛山中一样。”
张献忠佯作不满,嘴上却道:“你个狗东西,尽嘚吧些这个干嘛,哪个又不知道了,还是快想想下步的行动吧。”
徐以显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行至地图前,指着道:“要想得到长足地发展,我们最好冲向德安方向,可是,李自成够狠,早在正月就命贺一龙占了德安,夷陵也让马守应加强了防守。
我曾去跟他们接触过,希望他们能够念在过去的交情上给以照顾,至少也给咱们借个路啥的,他们居然坚决不肯。
唉,这帮人哪,当初我就劝过他们,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样顽固不化。”
张献忠责备道:“你这个狗东西,当真老了,咱老张问你下一步该咋办,你啰哩啰嗦这么多,居然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徐以显愧意道:“除此之外,以显还真的没有想好,容以显再想想。”
张献忠不由大为失望,自去地图前呆呆地看着,显然一时间竟也没有更好的想法,嘴里自语着:“以现在的势力,咱们绝对不敌李自成,绝不能与之公开冲突……”
突然,有人道:“咱有一条好计,不知张闯王以为如何?”
张献忠、徐以显忙一齐回头去看,竟是罗田诸生李时荣,不由好奇地看着他。
李时荣也不客套,靠过来,指着地图道:“武昌乃湖广省会,江汉重镇,此城一失,则江汉肯定不保,张闯王何不乘机占之?”
张献忠、徐以显原还嫌他冒失,闻言,均暗自点了点头,静待他继续往下说。
他稍顿了顿,接着道:“前番李自成自汉阳渡江试图攻占武昌,无奈李部将士不习水性,风浪又大,李自成率部自回襄阳。
却不知武昌守军主力左良玉所部,因向楚王请饷遭到拒绝,一气之下去九江拥兵观望,武昌城内防守甚为空虚,或者可以说没有防守,张闯王若渡江去取,必不费力。
而且,这个楚王最是吝啬,其府藏必多,张闯王正好取来以充军用,定可大展宏图。”
张献忠喜道:“李自成既已自行撤退,应该也不算咱们跟他抢地盘,甚好,听先生如此熟悉情况,相信先生必已有破城之策,不妨一并道来。”
李时荣道:“张闯王虽也是陕西人,却独具远见,前番曾专门训练过水军,军中不乏熟悉水战的将士,正好派上了用场。”
说着,见张献忠不无自得地点着头,又转向地图,指着道:“张闯王不妨即命征调渔船,遣先头部队于团凤洲渡江,攻下武昌县(今鄂城),大部队可于鸭蛋洲过江,而后直抵武昌城下。”
张献忠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徐以显,徐以显会意地点了点头,张献忠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兴奋,道:“好,就依先生之言,马上行动,不得有误!”
楚王朱华奎坚定地拒绝了左良玉的请饷,闻知其劫掠而去,大怒之余,免不了也暗自担心,不久却又传来了李自成自行退兵的消息,忍不住想:“武昌跟别处不同,有水阻隔,流寇多为北方人,不通水性,要想攻克也难。
他们之所以夸大危险,自然是相中了咱的钱财,哼,咱多少年才积攒了这些钱财,岂能白白让他们弄去?
如今的这些官兵哪,不过叫做官兵就是了,真若论究起来,怕是连流寇尚且不如,就似那个左良玉,本王绝不能轻饶了他,对了,本王就向皇上告他一状,让这个小娘养的吃不了兜着走。”
拿定了主意,忙去写了弹劾奏疏,命属吏快马上报。
属吏不敢怠慢,匆忙而去。
楚王朱华奎不由得再想:“哼,敢跟本王作对?当真不知道大小了,本王让你个小娘养的死了都不知是咋死的?”
正想着,湖广布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匆匆进来,跪倒在地,纷纷道:“李自成虽已去,却仍留有兵将觊觎武昌,如今张献忠又自东兼程而来,兵临城下。
而此时的武昌城,缺兵少饷,人心已经大乱,根本谈不上有真正的防守,还望王爷以全城的苍生为念,出钱充饷养兵,誓死保卫武昌。”
楚王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必又是为了他的钱财而来,冷“哼”了一声,站起来,掉头往外走。
却见家居的大学士贺逢圣,正跪在门外,楚王道了声“意思我知道了,你勿须再说”,竟去取出了洪武年间的一张椅子,道:“没有别的,只有此椅可佐军充饷。”
贺逢圣急得哭了起来,但见他态度坚决,只得跟众官吏悻悻离去。
张献忠不似李自成,无处可去,对武昌城志在必得,到得城下,即命攻城。
到这时,楚王才慌乱起来,拿出钱来招募承天、德安的溃兵,号称楚府兵,由楚府长史徐学颜统率。
恨其吝啬, 道臣王扬基等弃城而走,楚府兵打开保安、文昌二门,纳城投降。参将崔文荣、长史徐学颜战死。大学士贺逢圣则用船载着家人赴墩子湖,沉湖自杀。楚王朱华奎被俘。
楚府库藏金银达上百万,悉数为张献忠部所获。
张献忠叹息道:“有这么多钱,竟不肯拿出来守城,朱胡子真是个庸人!”
说着,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楚王,道:“留着个庸人也无用,装入笼中沉江吧,宗室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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